想着他不是放了那个女人，而是救了自己的孙子，唐掌柜心里才会觉得好过些。
“您不老，但糊涂了。您忘了您说过的，我们唐家的子嗣，都该由正妻所出。”
听到唐敬言这话，唐掌柜很是愣了一下，他倒确实在唐敬言面前说过这话，但那个时候，唐敬言还十分年幼，而他这话其实明里瞧着是对唐敬言说的，暗里则是说给窗外躲着的妻子表忠心的。
那段时间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在他家夫人跟前胡说八道，说他因为家大业大，想要讨几房小妾，多生几个儿子。
“话虽这样说，但也总要允许意外情况嘛！所以……你确实和她……啊？”
商人在外不谈感情，因为谈感情伤银子。当官的则不同，因为官字两张口，因为官官相护……反正他有耳闻的始乱终弃的多是当官的。唐掌柜只是没有想到自家儿子会真的和那么一个老女人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意外情况？在您那里或许有些可能，但在我这儿，绝无可能！”
“胡说！你老子我洁身自好得很，除了你娘，就没沾过别的女人。至于你……难道你给她服了避子汤。但这世上的事难说得很，我原来就听说过，有妇人明明喝了避子汤还怀了身孕的。张盈盈她……”
唐掌柜接下来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唐敬言不爱听的，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听到关于张盈盈的任何一点消息，更何况，他还说张盈盈的种种表现很像他娘当时怀了身孕的时候。
“娘若是知道您将她和张盈盈相比较，您说她会有什么反应？”
“这……那不是我没见过别的妇人怀身孕嘛！”
“行了，反正人也跑了，再说什么都没用。您既回了京城了，就好好休息吧，早些把伤养好，早些回家，娘她一直很惦记你。”
“那你，会因为这个受罚吗？”想起当时萧飒劝告他的话，唐掌柜问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
自唐敬言做了锦衣卫之后，唐掌柜就没怎么关心过他，只觉得整个唐家都因为他而蒙了羞。这回到了京城，他才算真正知道，他家敬言也是很努力的很拼命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二把手了。
也因为如此，唐掌柜无法很轻松地说出‘就算丢了官也没事儿，反正家里不缺银子’这样的风凉话来。
“没什么大碍。”就像当初明明知道张盈盈就是他们要抓的人，但却一直按兵不动一般，张盈盈作为这个案子里头的‘桥梁’自然是重要的一部分，但也不是非她不可的。
毕竟不论是徐指挥使，还是圣上，想要看到的都是案件的尘埃落定，还有……他们没有能挥霍完的丰厚赃款。打个简单的比方，徐指挥使可以把他送过去的鸡蛋给吃了，但不会详细问他这个但是哪只母鸡下的。
“真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确认唐掌柜安好，唐敬言也没想多留，一来是怕唐夫人起疑，毕竟他之前说过的，他可以在家休沐一个月。二来，他出门的时候，他的小妻子一脸的‘我生气了’，他得赶回去哄她。
“爹，妍妍已经嫁到唐家几天了，您一时半活儿没法回家，是不是……”
已经有好久，久得就像上辈子，他家儿子没有和他说这么多话了，认认真真地听到了最后，唐掌柜总结了一下唐敬言话中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人不到可以，礼得先送。
唐掌柜：“……”都说生女儿没用，因为女生外向，怎么他生个儿子，也有这种忧虑。
“送送送，送行了吧？”唐掌柜在自己身上拍了半响，愣是没拍出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来，在晋城的时候，他手边倒是有不少用来把玩的好东西。
最后，技穷的唐掌柜把身上的银子全都拍在了唐敬言跟前。想了想，唐掌柜把银票分成了两叠，一叠厚一点儿，一叠薄一点儿，指着那叠厚的对唐敬言说，“这个给你娘添置件东西。”又点了点另外一叠，“这个给你媳妇儿买。”
唐敬言收好银子在前头走，唐掌柜抬脚在后头送，一边送一边像个老太太一般碎碎念，“可千万别弄混了啊，刚娶的媳妇儿是新鲜没错，但也别忘了生养你的亲娘才好……”生怕唐敬言把厚的那叠银票用到柳欣妍身上去。
唐敬言又向外走了几步，而后回过了头，朝着正门的反方向走去。
“你去后头做什么？后头没东西。”别说后头没东西了，这宅子空置得比较久，整个宅子都空洞洞的，连人气都没几丝。
“这宅子有后门？”
“有……确实不大安全，不过这个后门离前街的铺子比较近。要是从前门去那个铺子，得绕一圈。等我精神好些，再好好想要怎么整修。”
“您安心休息，我已经交代林枫去安排人手了，傍晚之前会有人过来。”原来护着唐掌柜的那几个锦衣卫，这一回也跟着一块儿出京了，这一来一回地奔波，是人便都会觉得疲累，唐敬言已经安排他们休息。
在晋城的时候不觉得，离开了晋城之后，唐掌柜才发觉这个世道其实危险得很，稍不注意就能送掉老命。因而对唐敬言安排人保护他的事，一点儿异议都没有，反而还有些期待，“行，我等着他们来。”
…………
“花花，你说姐姐、姐夫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看宝宝呀？”
元宝口中的花花就是那头柳欣妍抱着拜堂的大雁，自那天被唐敬言以眼神吓到了之后，它就开始勤快下蛋，别的大雁都是三四天一个蛋，它愣是两天一个。
花花自然是不会开口回答的，它用那双不大的眼睛看了元宝一眼之后，趴回自己窝里盘脖子休息去了。
“娘，花花不理宝宝！”
“快把炖蛋吃了，一会儿吃了凉的又要闹肚子了。”
季敏将心比心地想，她要是花花，也不能理会元宝。谁让元宝当着它的面，吃它下的蛋呢？
元宝贪吃，虽然身子骨被季敏她们养得还算不错，但毕竟年纪小，肠胃还弱，一不注意就捂着肚子说不舒服。
一听季敏说吃得慢了‘闹肚子’，元宝立马加快了进食的速度。闹肚子一点儿都不好玩，除了肚肚疼不能吃好吃的之外，还要喝好苦好苦的汤药。
哼哧哼哧地把炖蛋吃完之后，元宝歪了歪脑袋，“娘，姐姐好像回来了。”
“别胡说！”柳欣妍才刚回过门，要是间隔这么短的时间又回家来，那还能有好吗？
“可是……宝宝听到姐姐的脚步声了呀。”
季敏才要再说元宝是胡说八道，就听到了敲门声。
“谁？”
“娘，是我。”
季敏有些慌乱地打开了门，“妍妍？你怎么回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柳欣妍摇了摇头，身体微微前倾靠在了季敏肩头，“娘，我没事，就是想回来看看你，还有宝宝。”
季敏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柳欣妍情绪的低落，还有她泛红的眼眶，不管怎么瞧着，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妍妍，你和娘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女婿他欺负你了？”
“娘，如果敬言他在外头有了孩子，我该怎么办？”
“什么？唐敬言他在外头已经有孩子了？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明明有了孩子，唐敬言却没有娶她，季敏能想到的，就是那个女人的身份有问题。不管什么身份，但唐敬言既然肯让她给他生孩子，证明她在他心目中一定是有一席之地的。
季敏越想越生气，“当初我就和你说了，他和你不合适，你非心心念念地要嫁给他，这下好了吧？才刚成亲，就已经做了娘了！”
短暂的暴怒之后，季敏咬着牙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现在亲也成了，米也熟了，除了忍，还能怎么样？别说有没有人敢娶唐同知的原配妻子，就光是一个和离的理由：七出的妒，妍妍都难再嫁。就算再嫁，基本也是一嫁人就做娘，那么……同样是要替夫君教养他的子嗣，与其做个继室，还不如继续做个原配之妻。
“那孩子是男是女？算了，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总归是女婿的第一个孩子，你作为正妻，可以帮着教养，但绝对不能记在你膝下。他已经占了长，不能再让他占嫡了，知道吗？至于那个女人，等你冷静下来之后，见一见，要是个懂事的，你就让她进府做个姨娘，要是个有心机的，就还让女婿给她养在外头吧，咱们眼不见为净！”
见柳欣妍一副呆呆的模样，季敏狠狠拍了她的背一把，“娘和你说话呢！你清醒一点，好好听着！”
季敏是真的生气，这一下子一点儿都没留情，拍得柳欣妍哎呀了一声。疼痛让柳欣妍回过了神，“娘，敬言他……”
“你别替他说话！”
“没孩子。”
“啊？刚才有孩子也是你说的，这会儿又说没孩子了？到底有没有？”
“……没有。我就是……那天听您说让我尽早给敬言生个孩子，然后昨晚……梦到我生不出孩子，然后……有看不清脸的女人挺着肚子在我跟前说，她怀着的孩子是敬言的。”
季敏：“……”亲生的！亲生的！已经嫁人了！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