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衣卫中述职，拼的从来不是谁的学问高，毕竟这世上文武双全的人并不太多。如果事先不知道这是唐敬言的书房，光看书架上那满满当当的书，只怕会以为这间书房的主人是一个文官。
这些书，唐敬言摆着不是做做样子的，他是真的都读过，不过柳欣妍不是来读书的，她是来见识唐敬言的未雨绸缪。
唐府的院子十分简单，简单到一点儿都配不上唐同知的品级。但那样的简单只是表面，唐敬言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只在乎实用与否。
柳欣妍撩起了裙摆，缓缓蹲了下来，将手掌摊开，露出了她握在掌心的鸟食。小黄歪头看了她一会儿，蹦蹦跳跳地就到了她跟前，叼住了鸟食转头就想跑，柳欣妍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小黄若想啄柳欣妍，势必只能吐了嘴里叼着的鸟食，但鸟为食亡。
书架分为五层，只有最下面一层分布着稀稀落落的灰尘，这看起来，有点儿像是打扫书房的人偷了懒，但其实不是。
柳欣妍捏着小黄的爪子在某些灰尘聚集的地方按了按，看起来就好像小黄调皮地在上头走来走去一般。
之后，柳欣妍将好容易吃完嘴里的鸟食准备开始挣扎的小黄放到了一旁，伸手准确无误地按住了其中一本书，用力向下一按，而后仰头，看着书架缓缓地在她跟前打开，露出了后头的密室。
唐敬言曾经和她说过，如果遇到危险的话，这间密室可以作为暂时的藏身之处，里头有食物有水……
徐指挥使想要的法子，唐敬言没费什么脑子就直接说了，就按照辛玥上辈子的做法，她挑了重美色、母族势力稍弱的四皇子，理由是先来后到，然虽同意了上门做妾，却没有立即入府，而是在四皇子松懈之际转身去了庙里为圣上祈福。四皇子自然也是着急的，但辛玥的理由选得实在很不错，她是为了圣上祈福，如果四皇子硬是把她弄回来，那难免被人看做不孝子。
而祈福，本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事，为了表示心诚，或断食或吃素，反正怎么耗时间就怎么来。
徐指挥使听得目瞪口呆，“这你主意……绝了！”
在庙里清静一段时间，熬到圣上薨逝，太子登位，太傅起复，便是四皇子只怕也不敢明目张胆让帝师的嫡女给他做妾，不然就是变相打新帝的脸。而辛玥，主动为圣上祈福是个不错的名声。
唐敬言笑了笑，没有言语，所以他说，辛玥是个聪明人。
“大人若是觉得这个主意可行，那我就先告辞了，妍妍她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去陪她。”
“去吧去吧。”
唐敬言匆匆赶回府中，却没有在房里看到柳欣妍的身影，问了府中侍从，才知道她已经无碍，追着小黄去了书房。
唐敬言将书房半掩的门推开，尚未进门就说了一句，“不舒服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进门之后，他愣住了，因为看到了洞开眼前的密室。
“妍妍？”
听到唐敬言的声音，柳欣妍压下了心中的慌乱，佯装无事地从密室之中探出了头，“敬言，你回来啦，我刚才追小黄到这儿，发现这里居然有一间屋子。”
唐敬言想要说些什么，柳欣妍却径直拉住了他的手，“敬言，这里头有好多药瓶，都是你们常带在身边的金疮药吗？”
“……大多数都是毒药。”
“那……这种呢？也是……毒药吗？”柳欣妍指间是一枚白皙圆润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如果不明说是药的话，瞧着更像是一颗近来京城十分畅销的糖果。吃起来也很像呢，甜甜的，带着些果酒味道。
当那颗白皙圆润的药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唐敬言的眸光闪了闪，“这是……红颜醉。”
“红颜醉？红颜……”柳欣妍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意，“这一听，就知道是给女子吃的。一般来说，这些药都是给什么人吃的呢？”
“心大的外室或者不听话的妾室。”
柳欣妍的笑意之中多了些物伤其类的凄凉，男人口中的所谓心大和不听话，其实只是再简单不过地表达了一个意思，这个男人心里已经没有这个女人了，不管他曾经待她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与委蛇。
“那如果……”柳欣妍直直看向唐敬言，左手小拇指还有腹部都开始隐隐作疼起来，“如果一个男子给她的妻子用了这药，夫君你觉得那是因为什么呢？”
柳欣妍的神色太过郑重，让唐敬言有一瞬间的心慌，“不是和你说了，这些药都是有毒的，你怎么还用手直接抓。”说着，拉过柳欣妍的手，取下那枚药丸重新扔回瓶子里，就开始帮她净手。他洗得很认真，认真得让柳欣妍很想落泪。
柳欣妍却很执着于出自唐敬言之口的答案，“为什么？”是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一定要她死呢？
“或许，是为了宠妾灭妻？”唐敬言故意很不正经地答道，本以为这样说，柳欣妍会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但她突然就哭了，特别安静地哭泣着。
“如果不喜欢她了，为什么不休了她呢？为什么一定要她死呢？为什么就不能放她一条生路呢？”
“妍妍，怎么突然哭了？我刚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这些毒药，都是……都是刑讯犯人的时候用的，有些人不吃点苦头，是不肯说实话的。”
“你别碰我！”这是自二人成亲以来的第一次，柳欣妍拒绝被唐敬言拥入怀中，她突然觉得他很可怕，他当年给她这药的时候，说这是补身子的药，因为她一直想要个孩子。她那么相信他，以为他为了她特别去寻来这药。
孩子……他如果连她都不要，又怎么会要她生的孩子呢？
…………
“大夫，能帮我看一看吗？这是什么？”
“这个……”大夫将白丸捏在指间看了看，闻了闻，用指甲刮下一些放在口中尝了尝，而后神色微变，抓起一旁的茶盏仰头就喝，漱了口之后又将茶水重新吐回到杯子里。
“夫人怎么会有这个？”
药铺外头传来了孩童的嬉戏声，柳欣妍张口便道，“舍弟嗜吃甜食，这糖丸也不知道是谁给的，我瞧见他在吃，有些不放心，便偷拿了一粒来问一问。”
“哎呀，幸亏夫人来了，这个可不是糖丸，而是毒药，切不可再继续吃了。”
“毒药？可是舍弟好像已经吃过了，还吃了好些时候，这……”柳欣妍适时地表现出了她的惊慌失措。
“这毒药呢，大类上可分为慢性的和烈性的，像砒霜，就是烈性的，短时间内吃了一定分量就会死，这药……虽也是毒，但一时半会儿的却是不会致人于死地的，只会让人的身体日渐衰败。”
“那么……这个药，有解药吗？”
“若食用时间短，毒在腠理尚可医治，时间一长，毒入骨髓，便无药可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