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茜与赫利尔斯的接触大概只在柯莱蒂演奏的那一天，刚开始觉得他是一个比舞台上穿着礼服被灯光照耀的表演者还要吸引眼球的孩子，明明低调却就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九月份认识他的路易给了赫利尔斯不低的评价，作为敌人来看，最多给一点尊敬，而且尊敬还没有被欺骗伪装毁掉，因为这边柯莱蒂做得也不算光明磊落。
南茜慈悲但没有圣母心，惋惜一个年纪轻轻的据说风评不错的男孩就这么没出息的死去，又庆幸他输给了柯莱蒂，在这个残忍的世界里，立场的力量可以调整慈悲和正义感。
楚科奇在写东西，耳机接上电脑听歌，边听边写有助于灵感转化为实体，特别是要为主人公增添情感描写时，可以听一些缓慢悠长的纯音乐，就仿佛文字在读者脑海里转化为场景时也会多一个背景音乐。
楚科奇不介意创作的时候旁人看着，这一点可能与很多写东西的人不一样，有作者会形容创作时被人看着就像在围观中生孩子，或者目光成了一道从天而降的大坝截断灵感奔流。楚科奇的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柜，南茜有时候会到他的房间里看书，好奇时就凑到楚科奇旁边看他正在写的东西，看多久他都不会觉得受到了干扰，因为南茜看不懂俄文......南茜听得懂也会说俄语，但不太识俄文字，目前都还是零稀单词的水平。
今天楚科奇搬着电脑来这个套房客厅，坐下写东西后，苏成绯好奇的问了一下是不是在写哪一系列新的一册，楚科奇说是的。
苏成绯不仅为根据楚科奇小说改编的电影贡献过票房，还去看了原著，没有一本书上登过楚科奇的照片，所以见到真人有些惊讶，或者说，只是一般人见到楚科奇都会惊讶的水平，不需要“神秘作家身份”的加持。
以俄罗斯历史为蓝本的故事就是身边这个人创作的，她在电影院看到的宏大场面和单独拿出来能成为电影界代表性人物形象的源头也在此，就像哈利·波特或者皮特·帕克那样成为经典形象。苏成绯觉得有些奇妙，她正在见证万众瞩目的作品的成长。
楚科奇问她这一系列看了多少，苏成绯说现出的小说和电影都看了，楚科奇想听听她对电影评价，女孩说：“披着历史情怀的抢钱爆米花大片，好在需要观众带着脑子去看，用了之前一直选择单一形象的明星，他因为这部电影翻了身，让大家看见他的时候至少除了本名还能念出他演过的角色，作为看了四遍的读者，我觉得没毁原著，而且音乐选得很好。”
没过多讨论，楚科奇继续写，苏成绯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手机，有时她动动手指就是几十上百万的资金变动，进账不会太开心，损失了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手机里没有游戏，好像也从来没有什么新闻资讯公众号的推送，至少说别人看着手机发现有趣的东西会哈哈大笑，她对着手机绝大部分时间是面无表情，如果认真起来，嘴角还会微微向下，有点眼见力的都不会在那时候找她说话。
这张洋娃娃般可爱的脸蛋连也如洋娃娃般质地柔软但不生动，不是整容后遗症，是性格原因，与之相对应的还有没什么事她基本就坐在沙发上，能坐着绝对不站着。
好像察觉到了有人看她，苏成绯抬头，对上南茜通过镜子看向她的目光。
“今天会杀了那个斯尼德克尔家的人吗？”苏成绯突然问。
“没有那么快。”南茜说，她化妆不费时，吸血鬼的外貌优势让化妆只是一个显得她重视的工具。菲奥娜开始为她梳头，今天编一个半屏山的发型。“斯尼德克尔家族是血龙计划里一个重要成员，虽然不是计划创办者加入计划也比较晚，但短时间内地位就提升到基本和创始成员齐平。赫利尔斯被杀已经激怒了血龙计划的一部分人，同样的凭斯尼德克尔家族的地位，他也会是一个非常好的话题，可是斯尼德克尔家没有做出行动，他们便不能轻举妄动。柯莱蒂出于私心是想杀死斯尼德克尔的所有人，但明白这种极端可能带来的后果，这战争不是她一个人的，这次她愿意等，也需要服从安排的等着。”
“杀出了规律，所以驾轻就熟了。”这是苏成绯不确定的话，但她仍以陈述句说出。“我知道她十六岁时杀死过一个斯尼德克尔成员，就是那个赫利尔斯的叔叔，他杀死了她师兄师姐。”
南茜不知道接什么，只是继续通过镜子看着苏成绯。
苏成绯又说：“去年很巧，平安夜的晚上，我在路上等我的猫回家，正好碰到她回来，我一直对杀人后能保持平和的人无感，但那时候，我对她有些欣赏。”
南茜轻轻“嗯”了一声，想了想，柯莱蒂明明和她说的是“苏成绯很有趣，居然说什么在路边就是想等她回来。”那时候南茜问柯莱蒂：“那你相信她说的吗？”柯莱蒂回答：“我无所谓信不信啦。”
其实，南茜知道那天苏成绯在楼下等了很久，因为南茜那天在苏成绯斜对面的邻居家给小孩子教中文，时常去窗户边看看。
南茜发问：“你的猫呢？我还不知道你有养猫。”
“死了，”苏成绯说：“我猜，它大概是在路上乱跑，被车轧死了。”苏成绯眼神看上去有些空洞，语气却可不是喃喃。
南茜没有再看她，好像只要她还看着这个人类女生，女生就会一直说话，可是苏成绯又说：“你是一直看着李山泽长大的吗？”
南茜说：“她五岁的时候来家里，从那时起的几年里，我们家住在中国，她在谛青山学习，不算天天见但是能看见她慢慢长大，后来，十三岁那起事故之后，她在山上接近闭关修炼两年，真的是闭关，十五岁下山去了我们家附近的一个城市，不久我们搬回英国，她以学生身份在那个小城驻留。”
“闭关......那起事故，很惨烈吧。”苏成绯说话习惯了阴阳怪气，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奚落的意味，正好南茜又是即使听到奚落嘲讽，也会刻意美化再入耳的人。
南茜很多时候看上去有点小脾气，反正别人要她做什么，她不乐意的话就是不乐意，绝不勉强自己，接受度比别人都低，巴托利家族成员中年轻一辈的出门在外，也是她带的家臣最多，人称巴托利家被宠坏的小公主，但偏偏她又是女孩中最和善的了。
这家的女孩千万被总被人比较才好，不然，那个看上去最大度开朗而且善良的柯莱蒂，反差也是挺可怕的。
苏成绯说：“谛青山曾想收我为弟子，如果我早些年上山，就会认识小时候的李山泽了，早些注意到她，旁观她的长大，应该是件有意义的事。”
她是没有防备的公然说这些话，并不是施以信任的向他们坦白什么秘密，楚科奇的电脑音乐播放器正好播放到纯音乐，听到苏成绯说的内容，他摘下耳机。
“她现在也在成长，不晚，是一个好时候。”楚科奇说。
苏成绯说：“我抱了不小的期待加入你们阵营，虽然从第一次见面到决定加入的时间很短，但我小时候就听说过李屏玚诅咒和转世的故事。要是能见到一个灵童破除了李屏玚的诅咒，我也是见证历史的人，毕竟，如果有下一任灵童的话，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我们自然希望柯莱蒂能够成功解除诅咒。”楚科奇说，“她是我们家的孩子，这是我们家的目标，一个人完成一切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不仅是见证历史，还要参与创造历史。”
苏成绯转头看他，不觉得楚科奇是说大话的人，也不觉得这句话是可笑的豪言。
“但是我们也不能完全担保柯莱蒂就是成功的那一个灵童。”南茜说。
“对，”楚科奇说：“虽然出现过几个稍微有希望的先例，比如早发现自己是灵童，能接受处理的，而前世们一般是，死得很早。血龙计划形成有将近千年，很长一段时间里出现的灵童命都很短，因为大多刚发现就被血龙计划成员处决了，虽然解决了那一世的危害，却陷入了循环。”
苏成绯说：“我知道皇世计划想在保护的基础上培养灵童，彻底终结诅咒，之前不成体系，没有规章制度，只是一些相同立场的人口头联盟，为什么皇世计划形成的那么晚？现在皇世和血龙是李屏玚转世灵童问题上最明显的两个敌对组织，从历史上看，两个组织成立时间隔了近千年。”
楚科奇说：“以保护灵童为初衷，与血龙计划敌对的几方势力历史也很长，形成了不同的组织有不同的名字，就像中国历史上的门派，目标相同但并不想合并，当然，这些组织也绝大部分属于中国。皇世计划有这个名称是在上世纪初期，巴托利家族聚合了这几方，也因为巴托利家族，才会加入更多中国之外的势力。”
“上一任灵童是你们的家族成员。”苏成绯对上一任灵童有一定认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话题需要忌讳，有了忌讳要含蓄说来的东西太多，信息就传达得不明确了。苏成绯个人没有不能谈的话题，就像她会在养母家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讲她的童年，讲她过早去世的亲哥哥。
她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往不会成为话题，哪天真的意外被人谈起，她大概会是“Youdidnotbreakme，I’mstillfightingforpeace（你无法击垮我，我仍为和平而战。Sia《ElasticHeart》中的歌词），为了大事业我不计较，也懒得计较”的态度，顺便试着把它当成用以交换另一个秘密的条件。所以苏成绯不认为谈及巴托利家曾经的转世灵童成员有什么不妥，即使她是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在不够了解这个家族的情况下说起这段历史的外人，她之前搜寻资料的重点都在李山泽一人身上。
哦，楚科奇她是知道的。他写的所有书她都买了，除了中文译本还有俄语原著版，不过算不上读者粉丝，或者是她从来不自称是什么人的歌迷或者读者。苏成绯感兴趣的东西不少，就比如音乐取向上都和李山泽有很多共同点，但她的重点只在作品上。
南茜通过镜子观察楚科奇，她想接话，这时候楚科奇合上了电脑盖，放到一旁，说：“是的，巴托利家族原本与灵童问题没有关系，因为九世纪加入秘约联盟后与谛青山有联系。上任灵童尹惜川也是我们的成员，家族杀死刚恶化的尹惜川后，与谛青山一起联合了各派，才正式形成皇世计划。”
“她还是你的妻子。”苏成绯看着他说。
“是的。”楚科奇说，就像是面对盘问的诚实回答，甚至是认罪。一个年纪轻轻的人类女孩，找准了楚科奇可以放下不食人间烟火态度的点，让楚科奇一直回答“是的”。
苏成绯别过脸去，那边南茜的发型制作完毕，菲奥娜给她戴上戒指。
南茜轻皱眉头，苏成绯的这句话毫无意义，却还有批判的意味，好像就想靠这句话给楚科奇带来打击，动机在哪儿？旁观过苏成绯和柯莱蒂的相处方式，苏成绯说话直接，言辞一般简短，用词不会毒辣，可就是找准了点一击致命，她也不看人，不会像大多数人，不熟的时候至少保持恭谦的礼貌。比如路易找她说话她又不太愿意搭理的时候，她不会委婉的说：“我现在有事，要不待会再说。”而是说：“你安静。”
脾气本来就不错不会生气的路易更像一个柿子了，南茜觉得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苏成绯长得太可爱，不仅体现在她的直接不会让路易反感，反而让路易觉得自己哪儿错了，还体现在除了弗吉尼亚是看见客人就喜欢，连汤姆在看见她这个陌生人后能做到不上楼躲起来了。
尹惜川还能是楚科奇的弱点吗？一九二五年尹惜川死后，楚科奇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直到小柯莱蒂的出现。去年圣诞节至今尹惜川再也没有以柯莱蒂的身体出现过，看来至少说楚科奇能放下她了。
“我想没有足够的信任你不会同意加入皇世计划，但是现在看来，你在担忧，时开始担忧了吗？”楚科奇说。
“或多或少有一点，不过纽约的行动能证明李山泽的能力，遇见不了未来，就看着她成长吧。”
楚科奇对苏成绯笑了笑，就像是感谢她对自家孩子的夸奖和期望。
“这种大规模的复仇之战已经超出了我的格局，但我很乐意看看。”
楚科奇说：“你当年也是复仇吗？我是说，你被送去精神病院的原因。”
苏成绯照样的一点也不忌讳：“是的，目标是杀了仇人全家，成功了大半。”这时候南茜从椅子上起来，助理给她整理好裙子。苏成绯看见南威的起身，觉得要走了，她没有继续解说自己的复仇故事，转说：“你在积累素材吗？”
“你介意吗？”
“那我还可以在提供一点，比如我不是和李山泽同龄的二十岁，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每次提起我的年龄，都要来一句我和李山泽同一年生的，而且十二月所以比李山泽小，其实我是一九九三年生的，大她四岁。”
“哇哦，”南茜说：“我一九八三年生。”
苏成绯笑了笑，很难得。
“嗯，完全看不出二十四岁的样子，反差什么的是很有话题性的素材。”楚科奇说。
“哈哈，作家的职业病。”南茜说，一扫苏成绯刚才话题的不兴，以礼相待，准备好了与她一起去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