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天来时已经是翌日清早。

一大堆人马浩浩荡荡地赶来,卷起满天尘土。远远地就能看到烈烈风中一骑绝尘的红字旗,在一片苍茫暗沉的山林中分外惹眼。

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太子驾临一般。

即使是大敌当前丝毫没有什么顾忌,像是帝王春日围场出猎,而不是要上战场浴血厮杀。

方瑾泽站在山崖上,远远地看着这出壮观的场面。

他的唇边勾起一丝讥讽的微笑,有人经历了困境。便会学会蛰伏,韬光养晦,于地狱烈火之中锤炼锻造,变成一个崭新的人。

而有的人,即使有了生机,也会彻底乱了分寸,不知悔改,只忙着享受与挥霍久违的阳光,却忘了如何从苦难中成长。

方瑾泽是前者,方瑾天是后者。

如此大张旗鼓,相比于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因为他害怕了,他害怕这次软禁会让世人以为他这个太子已经失势,便不会再惧他,怕他,巴结他。

他害怕方瑾泽会认为自己已经输给了他,所以他拼命拿出太子的势头,来掩饰自己那颗恐惧而脆弱的心,摇摇欲坠的自尊和快要幻灭的妄想。

这样的他,方瑾泽想,可真是一个没有什么挑战性的对手。

方瑾泽凝视了片刻,转身下去,一个玄色的身影隐没在层层树影之中,悄无声息。

方瑾天昂首坐在马上,这段不太光彩的暗沉时光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影响,他还是一样地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他垂眸向不远处一瞟,方瑾泽已经带着沈月仪等人等候他多时。

哦不,是恭候。

他满意地笑了笑,却并不下马,而是驱马向前一直走到方瑾泽跟前,对他得意一笑:“七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他又看见方瑾泽身侧一直低着头地沈月仪,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厉王妃出落得越发动人了。”

方瑾泽不动声色地将沈月仪挡在身后,向他见礼:“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方瑾天很是受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方瑾泽,压低了声音道:“没想到吧,即使是我犯了天大的事,父皇也不会责罚我,你的太子之梦,只怕是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方瑾泽仰头与他对视,目光深沉,却带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在:“不是臣弟的东西,臣弟从来不会强求,也没有兴趣。”

方瑾天眼神微变,两人就这样盯着对方,眨眼之间,胜负已分。

明明方瑾天俯视着方瑾泽,但方瑾泽却更像是那个胜券在握之人,目光如炬,让方瑾天心生寒意。

有的人,站在高处,未必就比旁人看得远。而有的人蛰伏于地底,未必就卑微如尘土。

方瑾天突然大笑一声,翻身下马,宛若父兄一般拍了拍方瑾泽肩膀,仿佛他们真的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一般:“父皇这次让本太子来,

就是要一举将魔殿拿下!你放心,有本太子在,绝对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沈月仪在暗中嗤笑一声,这个方瑾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都吃了那么多次亏了,还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样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方瑾泽目光微变,表面上迎合着他的话,状似不经意地问到:“父皇之前说,是要平定魔殿的内乱,以我看,只要将楚华岚制服便可,也么如今成了要将魔殿收服?这不是意味着魔殿立场如何,我们都要开战吗?”

方瑾天不屑一顾地说:“魔殿那些乌合之众,仗着前朝有几分积累,就妄图想染指我靖国的江山,此时不除,更待何时?让他们也看看,我靖国不是那么好惹的!”

方瑾泽还想以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要慢慢谋划,来阻挡方瑾天的计划,方瑾天却不由分说直接打断他道:“本太子知道,你与那个魔殿大公子关系不一般,这可是关键时候,若是此次行动失败,那本太子就不得不怀疑是你勾结魔殿从中作梗,上报给父皇,不知他会如何裁决?”

方瑾天这么一说,完全不给方瑾泽转圜的余地,方瑾泽眸光暗了暗,向沈月仪使了一个眼色,不动声色地跟着方瑾天进了营帐。

方瑾天一进去,理所当然地就坐在了主帅的位置上,几个跟着方瑾泽的副将也面露不豫之色,在他们看来,只有方瑾泽才是三军统帅,别说是太子,就算是皇上,也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方瑾泽倒是不甚在意,坐在哪里并不重要,在让人心里是什么样的分量,这才重要。

方瑾泽拉着沈月仪,在方瑾天身侧落座,沈月仪便顺其自然地拍了拍手,望星立即端茶进来,捧到方瑾天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语气轻柔地说道:“太子殿下,请用茶。”

方瑾天瞟了一眼望星手中的茶杯,并没有伸手去接,反倒是用手极为轻佻地挑起了望星的下巴,一脸促狭地看着她:“这小妞长得倒是水灵,七弟新收的雏儿?”

沈月仪面色难看了几分,方瑾天说话也太过难听,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一句话,不仅让望星无地自容,也连带着羞辱了方瑾泽。

沈月仪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淡淡地说:“这是臣妾的贴身丫鬟,并不是您口中的,那种女子。”

“贴身丫鬟?”方瑾天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又恍然大悟道:“本太子想死来了,原来跟在你身边那个小蹄子,生得也还不错,只可惜,是个细作。”

方瑾天故作咬重了最后两个字,故意提醒沈月仪,她罪臣之女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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