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果然没有轻易放过茗萱,除了学习规矩礼仪时比旁人要求的更严苛外,许多脏活累活也吩咐到茗萱头上。按理说宫女侍奉教习姑姑,这是宫里的规矩,可是旁人都是梳头端茶的轻活,茗萱却是担水和洗刷脏物的重活。桂嬷嬷每天洗脸洗澡要用十几桶水,都是茗萱一桶一桶的往桂嬷嬷后殿卧房里提,其它人都像躲避瘟神似得离得她远远的,只有昭碧常来帮她,有一次被桂嬷嬷发现,两人还一同受了责罚。这个萍水相逢的清秀女孩肯与她共患难,茗萱总是觉得除了她善良的本性外,一定还有其它原因。

这样想着,茗萱手上不由得一松,正在河水中冲刷的杯盏被湍急的河流冲走。茗萱低头,好看的倩影倒影在河水之中,她敛起衣袖,向杯盏漂走的方向用力一够,那只杯盏是捡回来了,身前冲刷好的一叠茶杯和那只青花瓷壶被身子一带,像一只只抖动翅膀的小鸭子扑扑掉进了水里。

茗萱来不及多想,只得脱下鞋子,挽起裤边,赤脚趟进水里去拾。好在已经进入了署夏时节,清浅河水从脚面淌过,不觉冰冷刺骨,反而有种麻酥细痒的舒适感,好像千万条小鱼在亲吻着你的脚踝,身上的署热噪气也一扫而光。

阳光炙烤的午后,周围静寂无人,茗萱手里捧着那一叠茶杯,怀里抱着那只青花瓷壶,静静立在河流中央,竟有种贪恋。她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清凉的河水争先奔涌着淌过她的脚踝,清爽的河风温柔吹拂着她贴在鬓角的湿发,偶尔一只蜻蜓飞过,在她的身周飞旋盘绕,又悄悄停在她的肩膀,仿佛在她耳边诉说着甜言蜜语。茗萱唇角微扬,蜻蜓的甜言蜜语仿佛得到了回应,煽动了两下翅膀,满意的向深蓝天际飞去。

茗萱睁开眼睛想去捕捉蜻蜓的身影,蜻蜓早已不见了踪影,眼前是一片眩晕的绿色,可是她还是远远的看见,绿色模糊的对岸上,仿佛站立着一个挺拔的男子身影。

茗萱心中纳闷,储秀宫怎么会出现男子的身影,又看来人一身暗红色四爪蟒蛇团绣锦衣,领口翻出深蓝色丝缎衣领,腰间佩戴精美玉佩,一身华丽的衣着越发衬托他与生俱来的贵族之气。茗萱心知来人身份定不一般,可是她还赤着足不能上岸,进退两难间,那人却先开了口:“你是谁,为什么站在水里?”

茗萱环顾他的四周,并没有跟着随从,她突然想起那次在宫中遇见福康安,他也是独自一人,也是一身华丽高雅的装扮,即使在这皇宫之内也掩饰不住的富华矜贵。难道他和福康安一样,也是皇帝身边的侍卫?茗萱每日的生活范畴只限于储秀宫内,对皇宫侍卫大臣们的服饰装扮并不知晓,只是这人的装束与那日福康安的装束并不相同,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蹙眉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只听那人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谁,为什么站在水里?”声音中仿佛带了一丝忍俊不禁的笑腔,仿佛是被她困惑的表情逗乐。

“我是储秀宫新进的宫女。”

“你上来吧,别老站在水里了,我还以为你刚才睡着了呢。”那人道。

茗萱想到自己方才站在水中的惬意陶醉被人瞧见,仿佛是泄漏心底秘密一般的慌张,脸颊有些泛红。“你转过去可以吗,我没穿鞋子。”她道。

那人瞟了一眼河岸上的雅青色素花布鞋,“哦”了一声便转了过去。茗萱上岸穿好鞋子,朝那身影福了福身。茗萱走路是极轻的,再加上身体轻盈,走起路来像猫一样悄无声息。

身后潺潺的河水哗哗作响,头顶的太阳刺得他的双眼有些发痛,不远处知了不知疲倦的嗡嗡叫个不停,永琰有点不耐烦了,他回过身去,河岸边哪里还有人影,只有断了的线一般的水痕从他身后拉出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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