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尧不敢置信地看着闪烁的屏幕,上次加粗大字一点点交代了沈远沈远在发觉自己出事之前的部署安排。
他知道,那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只是生不逢时,风起云涌使得他一夜之间身陷囹圄。
沈家一夜之间沦为幻影。
傅尧想起那晚在大宅里,沈且意哭着对他说,她爸爸是真的欣赏他。
彼时他将信将疑。
如今他看透真相,明白沈父为了傅尧和沈且意的后半生,当真煞费苦心。
此时他无言以对。
傅尧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沈且意还是个沈家公主时,常在他面前晃悠的样子。
那时候傅尧说不上反感,因为她那一双明亮澄澈的笑眼真的可以消除人的烦恼。
但现在他却如何想不起她的笑了,脑子闪过的,皆是她伤心落寞,偷偷抹泪的身影。
原来他和她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傅尧举起杯子的手微颤,墨黑的咖啡泛起浅浅涟漪。
他敛下眸子,最终只能化为悠长的叹息。
翌日清晨,傅尧直接驱车回了傅家。
车停在院前,他没有来得及察觉一丝异样,开门进屋。
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
整个家被收拾得干净利落,没有再触碰过,像是样板房,豪华精致,却没有一点儿生气。
意识到这个家终于完全空了,傅尧竟不敢再踏入半毫,扭头离开。
绕着偌大的城市外围,在空旷的路段上,他踩满油门向前飞驰,享受刺激的快感。
他像个年不经事的毛头小子,没有归处。
车停在墓园门口,傅尧没有急着下车,而是伏在车盘上想了很多很多。
好半晌,仿佛下了决心似的,他开门下车,一步步拾阶而上,而手里捧着两束鲜花。
他知道沈且意其实一直耿耿于怀他没有出现在沈父的葬礼上。
傅尧也一直没有说,其实那一天她站在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直到另一个男人的出现。
但傅尧一向不喜欢去表达这些。
停在沈父沈母墓前,看着碑上两人相依偎的照片,傅尧久久不能释怀。
日子当真是一晃而过。
从婚礼上傅尧从沈父手中接过沈且意的手,面对父母说着硬生生的承诺。
到现在两辈人阴阳两隔,好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的声响打断傅尧的飘远的思绪。
“你怎么会在这?”沈且意很惊讶。
傅尧微微迈开腿转头,身子已经僵硬,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她。
见傅尧迟迟不答,沈且意微叹气,走上去,把鲜花摆在墓前。
沈且意到底还是担心他,“你怎么了?”
傅尧避而不答,“我刚刚回了一趟家,没见到你。”
沈且意一愣,温柔地笑着,有些赧然,“今早我搬出去住了,但行李还在里头,没有告诉你。”
是他的预料之中。
没有了争吵,很平和的客套寒暄。
傅尧打量她,好像没有变化,但又好像全都变了。
沈且意接受他的目光,开口问候,“你还好吗?”
她最近很好,一个人过着小日子,舒心自在,所以她希望他也好。
她来到这里,也是想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分享。
看她低眉顺眼的温柔模样,傅尧突然想要抱住她。
事实上,他也这般做了。
他的力道加紧,沈且意紧贴着他,感受他的温度。
沈且意愣了愣,垂在身侧的手扯着衣摆,有些犹豫地抬起。
在回抱住他的那一刻,却听到他埋在她脖颈处,低低地说着,“沈且意,我同意离婚了。”
她愣住,嘴角上扬,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两个人久久地沉默拥抱着。
沈且意抬起手,在傅尧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擦拭掉眼泪。
良久,她才抿着嘴,主动拉开距离。
她低着头盯着脚尖,不看他,“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儿陪陪他们。”
收拾好情绪,她才抬起头来看他,微微一笑,“明天我就会安排律师过来,希望你可以守约。”
傅尧失魂落魄,不能反驳任何,沉默着机械地点头,在她的注视下,缓缓转身。
踏下最后一阶台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
她正背对他,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他没有一点选择,只能尊重她,离她远远的。
傅尧走后,沈且意心一下子被掏空般,浑浑噩噩忘了今夕何夕。
她终于得偿所愿,得到曾经宁愿争得头破血流也要追求的自由。
可看着傅尧转头的那一刹那,她的内心对她说,她不快乐。
沈且意安慰自己,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迈过这一步,人生会广阔耀眼,未来可期。
可她也迷惘地笑笑,她的未来,未必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第二天早上九点,沈且意带着律师来到傅家。酗酒抽烟了一晚上的傅尧正在卧室小憩。
听见门口的汽车声,他敏感睁开眼,挣扎起身。
沈且意身上带着钥匙,直接开门进来。
律师将材料摆好在桌上。而她正试着拨通傅尧的电话。
律师坐着,环顾四周。
他看惯了离婚家庭萧条,可当对象是傅尧时,律师有说不出的紧张肃立。
作为本城商界的中流砥柱,背后还有声势显赫的家族支撑着,傅尧却还是躲不过普通人感情的失败,真是令人唏嘘。
律师望向沈且意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竟然愿意放弃高枕无忧的生活执意离婚,这个女人不可小觑。
沈且意挂掉电话,“等等吧,他会来的。”
她大概猜到,傅尧就在二楼卧室。
卫生间里流水哗啦啦响,床头的手机不停地亮屏震动。
傅尧起身在镜子前摸着自己一手的胡茬,他闭上眼深呼吸片刻,这才开始收拾自己。
再次从卫生间出来的他,却是素日里一丝不苟的傅尧。
他拿起手机,瞥了眼屏幕提示,全是她的未接来电。
傅尧神色复杂想着,这恐怕是她第一次对他穷追不舍,却也是最后一次。
他将手机揣到口袋里,缓缓下楼。该来的总是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