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然像是没有听明白傅斯寒的话，转而恢复镇定，“抱歉傅总，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傅斯寒面色不变，手指无意识的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半晌，才不疾不徐的开口，“温晚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几年，陈家一直不闻不问，如今倒是突然找上门来了。”
“更何况温晚不过仅仅只见过你一次，你就开始一再诱导她见面，甚至几次三番跑到她跟前讨好她…”
他语调意味深长，每说一句嗓音便冷冽几分。
末了嘲讽的笑了一下，“无事献殷勤，你敢说你接近温晚不是抱有什么目的性？”
可谓是句句都直指重点。
陈佳然方才还故作镇定的表情终究还是隐隐的变了。
只不过不是心虚和害怕，却是有一丝不屑，她也轻笑了一下，习惯性的挽了一下耳边的发，“傅总说的不错，我接近晚晚确实抱有目的。”
“我是她的表姐，我接近她就是想讨好她跟她拉进关系，变成真正意义上的表姐妹，怎么？我这些小心思难不成也碍着傅总的眼了吗？”
她语气不卑不亢，眼底也是一派坦诚。
傅斯寒眉心一瞬皱起，除了温晚以外，敢用这样的态度同他说话的人，陈佳然还是第一个！
他的眼底顿时布满阴沉，怒气横生，“不知天高地厚！谁准许你用她的语气讲话的？”
傅斯寒当真是动了怒，眼底阴翳的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扬手命人将她拖出去！
当然，他也确实有所打算，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厨房门口就传来了温晚清亮的声音，“茶和点心都准备好了，我还切了一些应季的水果。”
她两只小细胳膊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走了过来，一瞬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
几乎是一瞬间，傅斯寒身上那股可怕骇人的戾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瞳仁一缩，连忙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手里的餐盘接过，“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为什么不叫佣人，傅公馆这些佣人对你而言只是摆设？”
他的口吻责备，却没有任何不耐，反倒是纵容居多。
看着方才还可怕的像是地狱里的魔鬼的男人，突然露出这样和缓体贴的一面，陈佳然愣住了，目光盯在男人俊逸到无从挑剔的俊脸上，一时有些收不回。
她方才因为过于紧张藏在包包底下紧握成拳的手，也不知不觉的松开了…
温晚还有些忍不住笑，眨了眨眼睛，俏生生的可爱，“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端一个托盘而已还能难的住我了？”
忘是自然不可能忘。
傅斯寒顺着她的话回忆了从前，初初遇到温晚的时候，打架，飙车，抓小偷，根本不在话下，分明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却野的狠…
表情悄无声息的柔和了几分，但脱口而出的话还是冰冰冷冷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有他在身边，自然跟她自己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温晚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唇边抿着的笑意不禁更深了一些。
两个人回答沙发边缘坐下，温晚才好奇的偏了便头，“刚刚你和表姐都聊了些什么啊，好像很大声，我在厨房都能隐隐听到。”
傅斯寒面色如常，还未张口，陈佳然却笑着接过她的话，“你不在的这会儿，我跟傅总谈了一些合作上的事。”
她瞥了眼此刻眯起眸子的傅斯寒，笑的大方又得体，“不信你问傅总。”
温晚立刻转头看向傅斯寒。
傅斯寒收敛了表情，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趁着温晚不注意时，警告性的看了陈佳然一眼。
这两天傅斯寒特地陪在家里，沈奶奶便回了一趟老宅去办些事情，所以诺大的傅公馆除了佣人，就只剩下她们两个年轻人。
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尤其是熟了以后。
傅斯寒本就是比较冷的性子，实在参与不到也不太想参与到这两个人的谈话中，于是索性坐到一旁继续去读方才那本没读完的原文书。
陈佳然正和温晚聊着天，视线只是不经意扫过去一眼，就有些惊讶道，“傅总看的是荷国小说家路易斯的那本《爱的流浪者》吗？”
傅斯寒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她，当着温晚的面，倒是没表现出太大的反感和敌意，只是平淡无奇的应了声，“嗯。”
温晚却是愣住了。
她从小涉猎并学习的语种也不少，英文法文意大利文西班牙语。
但偏偏傅斯寒看的这本，她一个字也看不懂，是一部荷国语的原文小说。
刚才她陪着傅斯寒一起，只不过就是陪看个热闹。
但她没想到陈佳然竟然会认识，不由得看向她。
陈佳然面上的笑容明媚而自信，有着极强的感染力，对傅斯寒侃侃而谈，“我也喜欢他的作品，路易斯生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正处于资产阶级相当严重的一个乱世年代，那个时期荷国也盛行很多小说，但就流派而言却非常单一，基本都是批判当时阶级影射当时荷国现状的，实在是太悲观压抑了…”
陈佳然摇了摇头，“只有路易斯，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浪漫主义，简直是那个浑浊颓败的世纪末里唯一的希望…所以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跟欣赏他的作品…”
温晚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陈佳然竟然对这本书的背景熟知到这种程度，心里一时间有些微妙，但却说不上来是怎么滋味儿，但这种滋味儿很快就跑散去了。
陈佳然话停了好半晌，垂着眸，似乎是还在沉浸在她方才描述的历史中。
然而傅斯寒却忽然张了口，嗓音隐隐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嘲，“无能的人才会一味的追逐虚无缥缈的东西，真正的上位者无时无刻不在努力着摆脱困境，而不是一直无所作为杞人忧天。”
他这一句话，可谓是将陈佳然口中的浪漫主义一瞬击败了个粉碎。
搞得陈佳然都忍不住愕住了，她根本没想到傅斯寒当着温晚的面也会将她抨击的毫不留情。
当然，傅斯寒本质上抨击的并不是小说和作者，也不是当时那个复杂的年代。
他只是单纯的看不惯陈佳然而已。
是个人长个耳朵恐怕都能听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温晚不禁皱了皱眉，轻轻扯了一下傅斯寒的袖子，小声埋怨道，“你说些什么呢？”
她知道傅斯寒一向都不喜欢亲近人，但他这态度已经不仅仅算是疏冷了，明明都可以称作是敌意了好吗？
也不知道这男人突然间哪来的这么大火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