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班宿舍的清晨, 凌陆将衣服折叠好，装在袋子里，双眸黯然地走出房间。
待他一走, 宿舍里便响起嘀咕声。
“是不是都是许泽季穿过的？”
“都是牌子货呢, 可不便宜！”
“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现在搞有什么用。”
“唉，我跟你们说, 我早上五点多醒了，就看见凌陆坐在床头呢, 他不会一夜没睡吧？”
“也有可能，这么大的事。你们看看, 网上都骂着让他退赛来着。”
同宿舍的人议论时, 凌陆走出了宿舍大楼，将那袋子衣服塞进衣服回收口。
这袋子衣服不多，但很贵, 丢得凌陆心痛。
可他狠狠心, 塞完就转头去食堂。离远点，凌陆就不会有回去捡的冲动了。
多少次, 他其实是反应过来了的——许泽季并不爱他，但心里念着对方那一点点好, 童年的那一点点温暖, 许泽季一说, 他就回了头。
他不能再那样了！贱得像条狗。
狗的下场, 他也看到了。
乱棍正朝他身边打来，让他呼痛大喊，惶恐无措地在痛苦中挣扎，不知道老老实实的自己做错了什么，随后四肢抽搐, 鲜血濡染一地，倒在地上。想来到时候，他的血肉就是最香的那种，不知配的什么酒？
七点半，所有人在拍摄的大教室集合。
导师们还未到，凌陆盘腿，席地坐在角落一角。
许泽季朝他看了好几眼，有点想走过去看看，却被汪帅拉住：“你看什么？别心软。”
汪帅霸道地揽住许泽季，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然后许泽季红了耳朵，把要跟凌陆说话的事忘在脑后。
汪帅目前在排行榜上是第一，远远拉开其他学员。他是名玩音乐的原创歌手，也会舞蹈，很有才华，早就有无数粉丝。跟汪帅走得近，镜头肯定多，还能炒cp蹭热度。
许泽季没注意，倒是凌陆同寝室的人，发现凌陆今天居然一眼都没看许泽季！真是奇了怪了！
柳欢也注意到了，换做平日，他肯定要凑上去调侃两句。可今天被同公司的朋友拉住，让他不要过去蹚浑水。
凌陆就一个人，浑浑噩噩、毫无感觉麻木地坐到导师们都过来。
导演们脸上或笑得轻松，或认真叮嘱，一个个，都像是凌陆那件事没有发生。
唯有镜头记录着，凌陆尴尬的处境。碰巧今天许泽季的个人镜头也暴涨。
前方的大公屏上，一公表演的节目分别展示过后，导师大声道：“我们初选的九位a班选手请向前三步，你们可以各自选择一个节目的ab组，自动成为队长，每个节目可以有两个队长。”
a班的学员活力满满地冲向自己选择的节目。汪帅选择了一首快歌，节奏和舞蹈都很燃。
他选了这首歌之后，朝许泽季挥了下手，示意许泽季等下到他这组来。
这个示意还是有必要的，因为b组的学员也能成为节目的队长。六个节目，总共需要十二个队长。
这是节目早期，许泽季一想，便直接放弃了成为一个弱组的队长，跟着进了汪帅的组。
随后三名b组的学员，积极自荐，成为了队长。
队长选出，接着就是队长选择学员。学员也有拒绝的权力，但没有自己选组的权力。
汪帅大手一挥，挑中自己看好的舞蹈强的学员。各组轮番连续选了几个人后，排名靠前的学员早就被选空，唯独剩下凌陆。
汪帅贴着许泽季的耳朵，笑着道：“我帮你教训一下他。”
许泽季眼睛一动，眼睁睁看着凌陆一路被落空，成为了最后被落下的两个人之一。
另一个，就是之前那个锅盖头了，他唱歌不错，但是考虑到舞蹈，哪组都不愿意要他。
到了最后，就剩下两个b班队长组里还差人。
两个队长对视一眼，人都傻了。
一个铁定在表演上拖后腿，一个在名声上拖后腿？这怎么选！
倒数第二的组长郑明看着凌陆那张帅脸，那高个长腿，咬咬牙，还是点了凌陆。他想要一个更好的表演，对舞台质量有自己的要求。
锅盖头最后才被挑走，眼眶都红了。
谁愿意被落在最后呢？成为哪个组都不想要的垃圾。哪怕凌陆没有出道的意愿，这会面上也是火辣辣的。
面上早被臊红的凌陆听到小声的抽泣声，心里一软，拍拍锅盖头的肩膀：“别哭，我们好好努力。”
锅盖头男生点点头，抱了凌陆一下，往自己的组走去。
凌陆也低着头走向自己的队伍，站在最后的位置。
分过组，各组别有自己组的小教室，可以练习舞蹈和音乐。
队长郑明一挥手，拉着队伍往小教室走，凌陆沉默地跟上。
他们小组气氛不同于别的小组，喜气洋洋，大家面上都有些沉重，气氛也是沉着的，像是心口压着块大石头。
郑明回头偷瞥，发现气氛这样，更是脑阔一疼。
进了小教室，郑明拍拍手：“大家先坐成一圈，我们开个小会。”
大家死气沉沉地坐下，只有几个瞧着有精神。
郑明扫视一圈，开口江湖气十足：“进了一个组，不管前头的事，大家就都是兄弟了！”
一个嘟囔：“这就是兄弟了啊？可别半路少了人。”
“我知道你们说的是凌陆。”郑明态度坦荡，“节目组现在没让凌陆退赛，我相信这就是节目组的态度。以后有意外是以后的事，你们现在这副样子？还用得着考虑以后，现在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接着郑明就开始点人，每个人夸上两句特长。他选人是有战略的，一水的个高腿长，站在一块儿队形特别漂亮。
听他这么一说，队里那股子气才活了起来。
最后郑明看向凌陆：“凌陆，我也注意过你，这一届你颜值最高，没受过锻炼，但是天赋不差。声音好听，四肢协调，我对你就一个要求，抛下别的，别想太多，专心跟着我好好练，能做到吗？”
郑明环视一圈其他人：“我知道你是意外被导演强留的，但是这么多兄弟，各个心里都有个梦。我非常恳切地请求，希望你可以好好配合我们。”
凌陆就坐在证明的正对面，被一双亮灼灼的目光盯着，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涌出来。
凌陆认真地点头：“好，队长，我会好好练的。”
“那所有人都答应我了，回头谁不努力，我就扒了他的裤子！”郑明笑起来，一句流氓话说得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导师坐的大房间，正切着凌陆他们组的镜头。
刘喜博道：“这个郑明不错啊，领导能力很强！”
顾盼手里拎着只叉子，叉起一颗饱满的草莓，一口咬下去，结果被酸得皱眉。
没有昨晚的甜。
另一个女导师却是道：“草莓好甜，大家边看边吃点吧。”
顾盼看向她。
女导师问：“顾影帝，怎么了？”
顾盼：“要不要给学员们送一点？”
众人夸几句影帝新老师关爱学员，生活组的老师就出来说——学员们中午的自助餐里水果也有草莓。
中午的水果里有草莓，菜品里也有鸡腿，是炸制的，酥酥的面皮裹在鲜嫩多汁的鸡腿上。
许泽季给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一个，视线找到凌陆，走到他身边。
许泽季仰头，小声道：“凌陆，我有话想跟你说。”
凌陆看他一眼：“我不去。”
“凌陆……”许泽季面露哀求，低声求道，“你听我说一下好吗？”说着，他将饭盘里的酥皮鸡腿夹给凌陆：“你最喜欢吃这个了，我帮你抢了一个！”
凌陆就这样，被一个鸡腿哄到了无人的过道。
【886：宿主，不理他只崩15的人设！】这个世界，依然是20的人设变动。
其实人设这个限制，只在一开始比较大。因为人物是会成长的，后面的变化只要是合理转变，一切不是问题。
【凌陆：……你看看旁边门上的挂牌。】
886扫描到“顾盼老师”四个字，然后又在房间里扫描到顾盼，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废物。
虽然第二次被清空记忆的宿主，又限制了它部分能力，但它变得更菜了也有自己的原因——对宿主太依赖了，几乎什么都不操心。
【凌陆：你去打游戏吧。】
【886：呜呜呜，宿主我知道错了qaq。】
【凌陆：真的，你别影响我谈恋爱。】
【886：呜呜呜，好的。】
“凌陆，你怎么不回我消息？”许泽季面带委屈地看着凌陆。
凌陆直白道：“我没看。”
许泽季眼睛瞪大，面露讶色：“为、为什么都不看我的消息？！”
凌陆面色淡淡地看着他，像是一汪冬季的泉，底下再暗流涌动，上方只是冰层一块，冻结成冰。
“你不知道吗？不就是你公司干的。”凌陆眼中闪过痛楚，反问他，“你一开始也同意我不参加这个节目，后面为什么改了主意？还找了那么多理由劝我，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吗？”
凌陆根本不会想到，他参加这个节目，许泽季就会少一个敌人。在他心里，他和这个节目是格格不入的。
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参加选秀？他又不喜欢出风头。
许泽季面上有心虚闪过：“我也不知情……”随即变成委屈，“你就这么想我？凌陆，你太伤我的心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凌陆盯着他看，面上闪过犹豫，但最终变成坚定和自嘲：“那你帮我澄清啊。”
果然，他这话一出，许泽季就和受惊的兔子一样，弹了一下。
许泽季看着他，像是着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本就斯文乖巧的面容愈发显得可怜：“你让我怎么澄清，现在网上的人都误会了。我要是帮你澄清，那我怎么办？他们肯定会反过来骂我的！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啊，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站在聚光灯下。”
许泽季拒绝了凌陆的提议。
而没有许泽季这一方的帮助，凌陆自己说再多，别人都会以为他在为洗白自己撒谎。反过来，许泽季几句话就行。
凌陆喉结耸动了下：“那我就要背着这个黑锅？”
然后他在现实里挨骂，看着许泽季欢欢喜喜地走向聚光灯？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许泽季哭着，拉住凌陆的手腕：“反正你也不想出道，回头这件事冷下去就好了，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网友都是金鱼脑子，记性不好的。”
凌陆推开他的手。
顾盼站在门后面，听得兴致勃勃。他手里的录音笔开了，专业用的，收音效果极佳。
见凌陆沉默，许泽季又道：“你也不要对外说这件事好不好？做爱豆不让谈恋爱的，会影响我这么久的努力。”他深呼吸一口气，轻声许诺，“凌哥，等回头我立住了就好了。”
等回头我就答应你。
现在影响不好，等毕业我就答应你，正式在一起好不好？
等我红了再说吧，我一定能成为大明星，现在你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我爸爸不是很同意，他还想着你能像他之前一样呢，最好比他还厉害！那样才放心我们在一块。
反正我们还年轻，多为事业拼搏嘛，一起加油……
凌陆实在是听过太多太多承诺，以至于现在听见这种含蓄至极的承诺，心中毫无波澜。
他清晰地看到了，许泽季对未来、对红的渴望。
许泽季又催促一句：“好不好，凌哥？答应我啊。”
“不好。”凌陆拒绝，可在许泽季的目光下，又补了句，“我会说我只是感激你，无意造成困扰，以后不会那样了。”
这是要……两清？
许泽季错愕地看着凌陆，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凌陆面色很平静，只是眉宇紧蹙。
不、仔细看，能看到他眼底淡淡的一层青黑。他肯定想了一夜。
许泽季看了他很久，眼中慢慢浮现眼泪，然后垂下头：“对不起，凌哥。”
这一声，他倒有些真心实意了。
如果、如果他没有考进电影学院，没有提前看到这个花花世界的绚丽一角，也许他就能心甘情愿地和那么爱他的凌陆在一起了。
可他偏偏想往上走，凌陆只有一张脸，其他都太普通了……
“对不起，凌哥，我要是不做梦就好了。”他重复了一遍，泪水掉在地砖上，反射出一个小小的光点。
凌陆也不会扼杀一个人做梦的权利，他痛苦地开口：“你走吧。”
许泽季一步三回头，但最后还是快步离开了。
空荡荡的过道，中午只有凌陆一人。导师们这个点，都外出用餐了，这是所有学员都知道的事。
但是许泽季忘了，新来一名导师。
“咔哒——”
开门声突然响起。
顾盼打开门，做作地“哎”一声：“没赶上小可爱，他走得可真快。”
凌陆已经顾不上他话里的小刺，受惊地瞪大眼，他嘴唇蠕动，说话的语调都直了：“顾老师，你没跟其他导师出去用餐？”
黑色的录音笔在顾盼漂亮的指尖旋转，他笑着回答凌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录到了你和小可爱的对话哦。”
凌陆看向他的手。
“联网的。”
顾盼朝凌陆走近，几乎紧贴着凌陆站立。
凌陆又闻到了熟悉的浅浅甜橙味，清爽又甜蜜的一个味道，却攥紧了凌陆的心脏。
顾盼轻轻地掐住凌陆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然后微微踮脚，在心仪的俊脸亲了一口。
“我住c栋二楼左边那间，今晚十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