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颤抖着,脚尖仿佛灌了铅,一步一步往那里挪。

周围亮着雪白的探照灯,笔直的照着14楼。

在十四楼的阳台边缘上,正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赤着脚丫的女孩。

“莉莉…”

我感觉我的嘴唇在颤抖。

消防员已经来了,刚刚展开救援行动,下面已经铺了一张大大的救生床。

周围聚集着许多看客,有骑着电动车,刚刚下班的,也有买菜刚回来的,都聚集在那里,脸上各种表情,甚至有的还欢声笑语的在那里打闹。

相同的是,我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样的冷漠。

“你听说过这个女的没?”

“谁不知道啊,你没看网上那个视频吗?”

“听说这是大学城里某个大学的女学生。”

现场十分混乱,甚至还有人扯着嗓子喊说快跳啊。

没有人阻止她,甚至没有人愿意说一句好话。

我疯了一样的挤开人群,想要冲进那黄色警戒线里,却被消防员拦住了。

“不要影响救援工作。”

我红着眼睛,疯狂的吼叫着,闹着,想闯进去,甚至跑过去抢了喇叭。

莉莉正低着头注视着我,她知道,我来了。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眶,我拿着喇叭,哽咽的说着:“莉莉,你回房间,乖,我在这儿呢,别怕。”

莉莉看着我,逐渐的露出可爱笑容,她荡着小脚,忽然间抬起头,望了下天空,今晚的天,是阴的。

夜空那么大,漫天星河,却没有一颗星星为她亮着。

她从阳台上跳了下来,白裙飘落,重重地落在那个救生床边。

我疯狂的拨开了人群,发了疯一样的吼着,看着血泊里的她,我伸出手,僵硬在半空中,抱也不敢抱,浑身都在颤着。

旁边马上有一辆救护车开出来,紧接着抬过来一幅担架。

医生把我推开了:“配合一下,救人。”

看着她被抬到救护车上,我疯了一样的挤开人群,对着那个说快跳的人的脸就是一拳,我跟他扭打在一起,拳头不要命一样往他脸上砸,打得他满脸都是血。

“我操你妈,操你血妈!!!”

我红着眼睛,吼的嗓子都哑了。

人群把我们分开,被打的人晦气的往我脸上吐口水,嘴里骂着说这个人疯了,赶紧报警。

救护人员拦着我,说我情绪不稳定,不让我上救护车。

我开着卡宴,紧紧跟在救护车后面。

到了医院里,看着手术室外血红的手术中三个字,我不停的点着烟。

世界上有一种最混蛋的事,叫做无作为。

也同样有一种压抑的事,叫错过了。

我通红着眼睛,不知道抽了多少烟,满地都是烟头。

如果那天我没有拒绝莉莉吃饭的邀请,如果我没有去买吊瓶。等我明白莉莉支开我的原因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一切只剩下悔恨,我丧失了一腔的斗志,满脑子都是恨意。

社会舆论,无底线的记者,无作为的看客,归根一切,都是我害了她,我没有保护好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曾经我并没有太过重视她。

我手里拿着笔记本,这是莉莉的日记,我在人群中找到了它。

这本日记是崭新的,第一页的日子是两个月前。

那是我们初识一段日子的时间。

我看到了她的迷茫,她的喜欢,也同样看到了她的自卑。

“朔阳,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勇气和你说,但我知道我没有,我只能写在这里,保守这个小秘密。你人长得帅,又有钱,你和我一样是农村出来的,我看着你一步步打拼到现在,我却还在读大学,时间好慢啊,我多么希望此刻我已经毕业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亲戚都觉得我是累赘,我一个人生活到现在,所有学费都是自己兼职赚的,到大学的时候,我忽然承受不了那么多的学费,最后走上了那条路,我觉得自己很脏,配不上这样的你。”

……

“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怎么面对我的同学?怎么面对我的你?”今天的日记,她一连串的反问,仿佛让我看到了她的绝望。

隔了一页,也是日记的最后一页,我忍不住掉泪了。

“朔阳,当你看到这个日记的时候,我想我已经走了吧,不要怪我,也不要挽留我,我很脏,不能沾上你,你的事业刚有了起色,不能被我毁了。你有家庭,也要以事业为重,不要被我拖累了。我好喜欢你,下辈子,我要做你的新娘——莉莉。”

心中的难过无以自制,我接近崩溃,死命的抓着头发。

我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没想到最后还是那份自信间接害了她。

我没去问过她的身世,甚至没了解过她的往事。想起以前在女生宿舍楼下她笑着跟我挥手道别的样子,我的心仿佛在滴血。

我等到了大半夜,有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站起来,手足无措的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你是她家属?”

“嗯,我是。”

“你做好心理准备。”他盯着我。

听到这句话,我仿佛被抽了骨头,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病人昏迷中,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期,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头部受到重创,即便下一个手术成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接下来的医疗费用,很多。”

“钱我有,但人一定要保证安全。”

“放心,医院的安保措施很好,监护病房里会有专业人员守着。”

听到这里,我拿着单子跑着去交了费。

她安静的躺在监护室,我呆呆的望着她,她眼睛紧紧闭着,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海峰给我打了电话,说人找到了。

我清醒过来:“人给扣下。”

“有点麻烦,刘介军的场子。”

“把位置给我。”

海峰在微信上给我开了实时定位,

30分钟之后,我到了海峰给我定位的地点。

西郊的娱乐大街,环旗酒吧。

海峰和阿智正依靠在车旁抽烟,看到我来了,丢给我一根芙蓉王。

我把烟点上,抬起头问:“在里面。”

“嗯,宋云在里面看场子,人很多。”

掐着烟屁股狠狠吸了一口,我皱了皱眉头:“走。”

海峰和阿智走在我身边,三个人一同进了酒吧。

三个月前,我曾被这酒吧的保安拒之门外,现在却是来去自如。

还记得和陈董为数不多的见面中,有两次就在这个酒吧里,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这个酒吧就像是少女的闺房,到处都充满了秘密,尤其是那个神秘的二楼。

找了个位置坐下,我抬头打量着四周,舞台上空空如也,周围一群喧闹的人,我同样看到了几个熟悉面孔,曾经一起谈过单子的,或者参加过某种会议的,我都能靠记忆认出一些。

大都是企业高管。

顺着海峰的视线望过去,我在角落看到几个穿着皮衣的男人,有一个头上还包着厚厚的绷带。

他们笑着喝酒,仿佛对今天发生的跳楼事件一无所知。

我拳头攥紧,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打开,里面装了一盒子弹,我从衣服的夹缝中拿出枪来,一颗一颗往弹夹装。

阿智皱起眉头:“朔子,你疯了,这里面人物很多,闹事儿会闹大的。”

海峰按住了我,那烟嗓发出浓厚的声音:“不急,我们先看看情况,最重要的是咱三个能安全出去。”

他劝诫的话我仿佛没听到,装满了子弹,我把手枪上膛。

“这里面有条子,别乱动。”海峰再次按住了我。

“来喝酒不可能整夜都待在这里,只要他们出去,我们就有大把的机会。”

我盯了海峰一眼,足足有五秒,到最后,我闭了闭眼睛,把手枪收回到了袖子里。

桌上的酒我一点都没有动,我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个穿皮衣的男人。

网上流传的视频是这皮衣男人故意泄露出去。

没有那个视频,莉莉就不会知道那晚的事。

海峰喝掉了杯中的酒,拿起一个酒瓶来,发现里面是空的,索性放下了酒杯子。

“朔子,除了今晚的事,你还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皱眉:“什么?”

“记者都是刘介军安排的,你和那个女大学生的事可能会泄露到外界,对酒厂产生负面。”

我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我把所有的录音录像设备包括手机全砸了。”

海峰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三个人保持着沉默,信息发达的时代,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流传成绯闻。

夜半,喝酒的几个皮衣男人点上了烟,面前的酒水已经空空。

我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跟在皮衣男人后面,走出了酒吧。

阴沉的天空越发的昏暗,落下几点豆大的雨滴,雪白的闪电划过夜空,刹那照亮眼前的街道。

他们搂着肩膀,互相推搡着,浑然不觉跟在后面的我。

他们走到了一个小巷子,一边咒骂这鬼天气,一边去拉桑塔纳的车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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