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床头灯还亮着,她的眼皮紧紧闭着,再次回到这里,我有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是的,这么多年的寻寻觅觅踉踉跄跄,我找到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有些事情不需要去解开,就像途经无数个路口,遇到无数个旅人,一切熟悉又陌生,我不知道哪里是终点,只能把现在的安宁当作是一种恩赐。

对我,对她来说都是。

而我,在这个安详的夜晚中失了眠。

我打开通讯录,雪瑶也打来电话,心意相通的那一分钟默契,我忽然忘了说话,只问了句还好吗?

“不好,我才睡了两个小时。”

我笑了笑,看了一眼在床上熟睡的她,慢慢点烟走到了阳台。

“和你回国那个金发小伙我看到了,很不错的男人,体贴,改天聚会的时候把他一起带来吧。”

我凝望着远方的灯红酒绿,看着沉迷在夜色中的喧嚣城市。

她忽然陷入沉默中,仿佛在这生活中参悟了什么道理,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感慨语气说。

“我不想再给自己加什么约束,顺其自然,朔阳,对于这个答案,我甚至没有强求过,你希望我走吗?”

“以前不希望,酒吧没了你,人气都没以前那么好了。”我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既然有了既定旅程,我希望你能为自己决定。”

雪瑶笑了:“我在巴黎还有一年半的课程,谢谢你,朔阳。”

以前的我们甚至没有敞开心扉去认真谈过这个话题,我逃避着,她躲闪着,各自走向自己人生路中的下一站,直到现在我想开了,也累了,不愿意继续走了。

听筒里传出一声意大利语,我不懂意思,但能听得出来,声音很温柔。

遗憾的是相隔一个屏幕我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此刻她的心情是否欣喜。

电话挂断,我在阳台上坐着,摆弄着那盛开的栀子花,半年前我把它从一个风雨喧嚣的夜中带来,离婚的时候我没有带走,它换了一个精致的花盆,有松土的痕迹。

栀子花的花语是一生守候,仿佛定下一生的姻缘,宿命的轮回,我最终回到了这里,而这朵花还在,巧合中的默契,让我沉默许久。

百叶垄断了南三省的化妆品市场,和普明一众的外企有了合作,生意进一步扩大,金銮和北苑也走上了正轨,成为清源市最大的娱乐产业链。

而我从终日的忙碌中解脱出来,却又发现睡不着,每晚的这个时候,我都愿意在这里坐一会儿。

告别那段在十字路口迷失的日子,即便天空乌云密布,背靠着这面墙,心里照样是暖的。

那段生活在一句句告别中落下了帷幕,祭奠我们纠缠的前半生,一句好好生活,不足以概括我们前半生在人间发生的一切,而无疑是生活的最好诠释,至此以后,我和她们再无交集,仿佛在生命中划过的那一颗颗璀璨流星,最终落入远方,化作尘泥。

没有了往日的颓然,在我心里的忏悔释然却是真实的,一切结束了,伴随着新的开始,而我对那遥遥无期的未来,有着一丝紧张和期许。

我像个扭捏的脸红姑娘,待嫁闺中,对和她的复婚存了几分庆幸。

时间到了凌晨3点半,又在这样的时刻,我从阳台折到房间,替熟睡的她掖好被角,换了身衣服,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朔阳?”

她忽然醒了,睡眼惺忪,小手轻轻揉着眼睛,看到我的行头,脸上顿时清醒了:“你去哪?”

“我去老家看看。”

“等我一下。”

换好了衣服,我便在楼下等她,过了一会儿,脸上画着淡妆的她拎着包走下来。

她安静的绑上安全带,甚至没责备我午夜唐突的决定。

天亮的那一刻,我到了老家的墓园。

买好东西,我拎着塑料袋走在那雨露湿润的乡间小道,心情没有那样的沉重,寒冷的初冬,阳光却仿佛恩赐一样的温暖,我想或许老哥在另一个世界还没有走远,他听得到我的声音,每隔一段日子,我便想来陪陪他,起码他在那个世界不会太孤单。

我把祭品摆放好,给老爹老妈烧了纸钱,老妈走了二十几年,不知老爹走路快些能不能赶上她。

我坐在左侧的位置,在石台上放了一杯酒,只需要微微抬头就能看到老哥那温馨的笑脸,好像我们就像往常那样坐着,他和我讲述那些年的是是非非,嘱咐我早点结婚生子。

我拿出一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随后从怀里掏出半盒玫瑰钻。

“没带什么好东西,来的时候村口的小餐馆还开着,老板给了我半包,老爹说你不能教坏我,这是你爱抽的烟,老哥,不说什么,今天咱们哥俩敞开肚皮来喝。”

老家的陈粮酒酒劲很大,我喝了半杯就红了眼眶,笑着去责怪他耍赖皮,供桌那一杯酒未动半分。

我一口气喝掉剩下的酒,擦去了嘴角的酒渍,慢慢开口:“村口张老板的酒还是不如家里的好喝,也不知道他那黑心经营怎么还没倒闭,真tnd,半包玫瑰要收我十块,不过他的记性还真是不好,没有把我认出来。哥,我差点把墓园的位置忘了,我想着,如果当初我没有去清源市,你现在会不会过得很好?”

“以前的事情我没怪过,但是如果有下一次,老哥你得照顾我的感受,起码要和我说一声,做兄弟的,在这世界上走一遭,咱们是最亲的人,下次有机会我们去吃张老板家的大排档,这老小子在县城开了一个自助餐厅,以咱哥俩的胃口,能给他吃倒闭了。”

我笑着说着,忽然又哭了。

我掩盖落泪的痕迹,身体却是麻木的,那段放肆的青春里,我们勾肩搭背逃课,上网,打架,以前叛逆放弃的背后,那颗躁动的年轻的心脏已经沉寂,雪瑶、钱雯雯,一切和我有过交集的人也好,记忆或好或坏,那也是青春的一段旅程。

老哥走了,在另一个世界他不会孤独。

不知道坐了多久,那温暖的光从云层中照射在我的身上脸上,我微微张着眼睛,伸展麻木的腿。

她站在我旁边,忽然把手和我握在一起。

清晨的光线中,我和她提着大包小裹敲响了木楼的大门。

付老爹总是醒的很早,他正拿着扫帚扫院子,见我进来,便责备我回来带这么多东西。

看到身后的唐欣雨,付老爹脸上的严肃温馨了不少。

坐在沙发上,我有些不安的望着付老爹。

他对我的每一次回来都不会很欢迎,因为我每次都会给他带来坏消息。

“付老爹,我们要结婚了。”

我说了这么一句。

付老爹手里的茶洒了一桌。

“你说什么?”

当我要重复的时候,他却伸手阻止了我。

“你等一下。”

他打电话给正在上班的干妈,半个小时之后,老夫妻两个在对面严肃的坐着。

“朔阳,你要结婚了?我没听错吧?”干妈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老眼昏花。

我笑了:“干妈,再过三天就是我们的婚礼,您二老准备一下,如果能参加,我开车来接你。”

干妈满脸堆笑,眼角却红了:“好,你这小子啊就是不安分,两人过得好好的却离了婚,现在后悔了吧。”

付老爹端着烟枪一声不吭,许久之后才抬头打破沉默:“结婚就好好过,以后不许乱来,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

对于唐突的决定,惊讶的不只是干爹干妈,还有坐在我一旁的唐欣雨。

关于婚事,我们从头到尾还没商量过。

回去的路上她一声不吭,甚至还有些生气。

我把车在护城河边停下,这里风景未变,一切如同往常路上还走着几对三三两两的情侣。

走到台阶上,我往下走了两步,回头抬头去看她。

“小雨。”

我忽然严肃的神色,把她吓了一跳,局促的把手握在一起。

我退后一步,下了一个台阶。

“我第一个错是结婚后对你的不信任。”紧接着我又下了一个台阶。

“第二个错,对于承诺我没有来得及去实现它。”

我数落着自己,仿佛降到了尘埃中,一节一节的走下台阶。

在最下面的位置,我望着台阶最上方的她。

“今天的事情我没和你说,这是最后一个过错。”我看着自己所处的位置,发现后面已经退无可退:“我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来得及挽回,来得及守候。”

“小雨,嫁给我好吗?”

我在原地单膝跪下,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颗dr钻戒,私人定制,每个男人一生中只能有这一枚。

我远远的仰望她,气氛甚至有些好笑,过往的情侣三三两两的看着我,而我则是坚定的凝望她。

拒绝也好答应也好在这样的时刻这里只属于我和她。

“等一下。”

她对我的求婚弄得始料未及,脸上生气的表情也变得慌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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