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直勾勾地盯着赵芸，瞳仁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而后她抬头，看了楚裨一眼。
赵芸以为少女在担心楚裨不会同意，她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头，柔声安慰：“你不必担心，没有人会排斥你。”
少女明显瑟缩了一下，赵芸感觉到了，心中越发心疼。
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轻轻地点着头。
回程的路上，赵芸和楚裨二人俱是无言。出了一趟府，带回了两个人，还是在这种粮食如此金贵的时候，赵芸有些过意不去。
她叹了一口气，看向楚裨：“我以为你会说我同情心泛滥呢……”
没想到楚裨竟然好心情地挑挑眉，而后将赵芸脸颊边的碎发别在她的耳后。他一眼就看穿了赵芸的担心：“无碍，我的就是夫人的，难不成在夫人眼里，我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赵芸严肃地想了想：“有点……”
楚裨噎了一下，屈指谈了下赵芸的额头：“你又皮。”
“痛！”赵芸捂着额头笑眯眯地说，“我家王爷怎么会冷血无情，饥荒的时候我家王爷明明比谁都急，都快赶得上‘三过家门不入’的大禹啦。不过就是你平时面无表情了一些，办事手段果决了一些，为人处世太坚持原则不知变通了一些……”
“停停停！”楚裨有些头痛，“我怎么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没有的事情，我很真心！”赵芸一脸无辜，随后一脸好奇地看着楚裨，“我一出府就带回来两个人，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要是你下属也这样呢？”
楚裨皱了皱眉：“你又不是下属，不一样的。我说过了，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你还有我。我的下属不敢在我面前僭越，唔，若是换成夫人，我倒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赵芸了然，拍了拍楚裨的胸膛：“我懂我懂，这话我翻译给你听呀，‘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不对？”
楚裨失笑，有些无奈地将赵芸拥进怀里：“你啊……”
之前有些沉闷的气氛终于烟消云散。赵芸发现自己似乎在楚裨面前越来越放肆了。
啊，这大概就是恃宠而骄吧。放在上辈子，赵芸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种样子的。
真好呀。
赵芸靠在楚裨的胸膛，听着楚裨有力心跳，拉着楚裨衣领的手逐渐收紧，声音有些低沉：“我没有办法袖手旁观呀……我看到他们眼睛的时候，总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上辈子。那个时候如果有人帮我一把就好了，如果有人伸出援手，给我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就好了……我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而已……”
楚裨闻言，安抚地抚了抚赵芸的头发，将她搂得更紧了。
回府之后，赵芸终于想起被自己抛在脑后的救饥方了。她像献宝似的交给了楚裨，谁知楚裨看也不看又放在了一边。
赵芸有些着急：“这个肯定能派上用场，你看看呀！”
楚裨勾唇一笑：“今早就看到了，有劳夫人了。春宵苦短，我们二人还是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比较好。”
赵芸磨牙，气得扯了扯楚裨散落下来的头发。
第二天，赵芸揉着酸痛的腰去找昨日带回来的少女时，心中还有些不好意思。带回来之后对人家不闻不问，怎么看都有点说不过去。
没办法，要怪只能怪楚裨。愧疚仅仅闪过一秒，赵芸就心安理得地甩了锅。
好在翠竹早就将人安排妥当。
待赵芸找过去，少女只在房内安安静静地坐着。
“你叫什么？”想到自己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赵芸随口问道。
“丝涟。丝绢的丝，涟漪的涟。”少女面无表情地回答。
“姓丝？这倒是个稀罕姓。”赵芸称奇。
“不是的，就叫丝涟，没有姓，之后再也没有姓了……”丝涟垂下眼眸，有些凌乱地说。
赵芸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男人，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知道丝涟的意思，那种人渣不配做父亲。她看着情绪低落的丝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笨拙地说：“那你还想要一个姓吗？我做主给你改。”
丝涟抬头，突然笑了，但是眼睛里依然没有一丝光亮：“端王府救了民女，民女如今已是端王府的人，不如姓楚？”
赵芸皱眉，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丝涟的话总让她心中浮现了一丝怪异的感觉。她面露难色：“楚乃国姓，这恐怕不妥，总要避一下嫌的。”
闻言丝涟又低下了头：“王妃不必为难，民女不过是随口一说。民女这条命是端王府给的，民女愿当牛做马以求报答。”
“王爷与我救你不过是依照自己的良心做事，你不必将其当成自己的负担。”赵芸看得出丝涟思虑过重，“说起来，你将来有何打算？”
丝涟看了赵芸一眼：“民女能侍候在王妃身边吗？王妃的大恩大德，民女没齿难忘。”
赵芸摇了摇头：“我身边侍候的人不少。你本是自由身，何必低下身段侍奉他人？你若是想识文认字，我自然可以找先生教你，待到合适的年龄，替你物色一户好人家。若你想习得一身武艺自保，府中也有不少侍卫可以教你。”
说到底，赵芸还是同情丝涟的遭遇，因此对她也多了几分耐心。
看到丝涟，她不止一次地想到上辈子的自己。与其说是在帮丝涟，不如说是在帮心中那个一直未曾得到解脱的自己。
丝涟又垂着头不说话，赵芸叹了一口气：“你好好想一想吧，未来的路还很长。”
回屋的路上，翠竹一直欲言又止，赵芸察觉到之后，看着翠竹：“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看着真是急死人。”
翠竹神色古怪地说：“小姐，你为何对那个丝涟那么好呀？奴婢看着她一脸阴郁的样子，不像是个好相处的，每次看向奴婢，奴婢都觉得怵得慌。”
“慎言。丝涟身世可怜，家里遭遇那么大的变故，一时心中抑郁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切莫先入为主讨厌她，还是等日后相处久了再说吧。”
翠竹瘪了瘪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