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父女俩人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刘氏怕两个人再起争执，伸手拉拉余小田的衣服，细声说道：“小田，算了，你爹也是累了。”
反正，余老三这么多年来，对她，从来都是这么一副样子。刘氏都已经习惯了。
“娘，你瞧瞧，你是好心，担心他，他倒是好，简直是不识好人心。”余小田余怒未消，瞪着外面，气呼呼地鼓着嘴巴。
余老三今天出船不利，拉了好几网起来，也就只捞了些小雨小虾，根本就没法弄到集市上去卖。心里不住抱怨，也不知道是触了啥霉头，回家这一路，嘴里都是自个儿在骂骂咧咧。
没想到，还在门外呢，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刘氏的声音。
要是往日呢，余老三也就从耳朵过了，刘氏的唠叨他也早就习惯。其实有时候，他还是很享用这唠叨。不过今天，余老三的心情的确不好，接过刘氏的话头，便大骂了起来。
“我难道没说对。老子一天辛辛苦苦的在外面，你们倒好，就知道在家里唠唠叨叨。”余老三嘴里依旧骂骂咧咧。
只不过，脚上却是走向厨房。
余小田刚才的话，余老三听了，也觉着自己刚才对刘氏火气似乎是大了点。再加上屋子里飘出来的饭菜的香味，肚子也饿了。
余老三想洗洗手，吃饭。
“小田，快坐下，吃饭。”见余老三已经不再出声，刘氏又拉了拉余小田，小声劝说着。
既然没了声音，余老三自然是认了怂。
余小田嗤鼻一笑。
这恶人，还真得要用恶法子来收拾！
“朱大壮，快吃。看着我干嘛！”
余小田刚坐下来，一眼看到对面坐着的朱大壮，手里虽是拿着筷子，却没有吃，眼睛一直盯着余小田，有些愕然。估计是刚才余小田和余老三两个人的大吼，吓住了他。
这一声大喊，朱大壮立马回过了神，拿起筷子，在桌上搜寻一圈，就冲着目标伸了过去。
余小田一见，咧嘴就开笑。
眼瞅饭桌上的气氛刚刚好转，余老三在厨房那边，又开始叫嚷了起来：“臭婆娘，你还真是个败家娘们儿。这罐子里面还有那么多的盐呢，你啥时候又去买了一大包。那盐巴那么贵，不花钱是不是？这段日子江上根本就没有啥鱼，老子今天一天啥都没捞上来。你这个样子花钱，是不是想饿死。”
话还没有说完，余老三已经冲到了门口，手里提着那个布袋子，怒气冲冲，
“浩文他爹，那个不是我买的，是小田带回家的。而且，那个，也不是盐巴。”
见余老三怒发冲冠的模样，刘氏有些害怕，赶紧起身，站了起来，急急朝余老三解释着。
刘氏的话，余老三将信将疑，打开袋子，一脸的狐疑。
“余老三，你到底吃不吃饭，不吃饭就滚出去。甭跟疯狗一样，回来就在家里乱叫。”余小田这一回，心中虽是生气，却也没有再起身，只是坐在凳子上面，冷冷一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饿了，还是心中对余小田发虚的缘故。没想到，余老三听了余小田的话，竟然没有生气。提着袋子就走了进来，顺手“咚”一声将布袋子放在桌上。
见余老三的脸色依旧黑沉，刘氏又低着声音，朝着余老三解释了一句：“浩文他爹，这真是小田带回家来的。不信你瞧，这哪里是外面卖的官盐。”
听了这话，原本将饭碗都端起来了的余老三，又放下了碗筷，拿过那布袋子，打开，从里面抓了一把，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好半天，才说了句。
“还真不是官盐，倒是有些像是山盐。”
说完，将手中那把又放回了布袋子里面。
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冤枉了刘氏，余老三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依了他的脾气，要认错是断断不能的。只是重新拿起碗筷，埋头大口扒拉着饭菜，不再吭声了。
山盐？
余老三刚才随口的两个字，听在余小田的耳朵里面，却是不同凡响。
“爹，你是说，这东西是山盐？山盐是啥东西？是不是和咱们平常吃的盐巴是一样的？”
紧接着，余小田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一连串的问题就砸向了余老三。
余小田这一声“爹”，让正在埋头吃饭的余老三有些受宠若惊，一下子便抬起了头，望着余小田，愕然。
“爹，快说。”
此刻的余小田满脑子里，都是袋子里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个啥。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想，眼前这余老三的态度，连声问起来。
难得今天余小田叫了声“爹”，而且，还连叫了两声。余老三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得意了许多。停住了手上吃饭的动作，头昂得高高的，好半天，才出了声：
“呃，这个嘛......”
结果，才说了几个字，余老三又顿住了。
“余老三，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刚才情急之下，余小田连连叫了两声“爹”，可是余老三好像是有些不受抬举，在这里卖着关子。那么多的问题，让余小田再也按捺不住，懒得再和余老三废话，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大吼了起来。
其实，余老三刚才也只是想多得意一下而已，见余小田起了火，也就不敢再卖弄下去，怕再下去，眼前这丫头，还不知道会弄出些啥事来呢。
“这山盐，我敢打赌，整个青沟村，除了我，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才一开口，余老三便又卖起了关子，头昂得比起刚才，更高了些许。见余小田双眼狠狠瞪着自己，赶紧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咱们余家祖祖辈辈都不富裕，就靠着一条破船过活。和其他人家比起来，简直就是很穷的了。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有时候根本就揭不开锅的。有段时间，穷得连盐巴都买不起。还是我爷爷.....”
说到这里，余老三看着余小田，眼睛里透露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继续说道：“算起来，就是你的祖爷爷了，就跑到上山去挖了好多的这些山盐回来，腌鱼干。那时候，盐巴这东西还是自由售卖，不像这个时候，全是官府掌办。那时候盐巴都还很便宜，可是我们家都是买不起，你祖爷爷觉着丢人，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对人说起过。他们在家里悄悄说起的时候，我听到的。”
说到这里，余老三一下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