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奕察觉到她的情绪，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小山村很安静，现在这个季节也没有虫叫，四周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你说，如果当初没有楚凌天的介入，一切会不会不一样？”顾雨汐窝在楚昀奕的怀里，闷闷地问道。
楚昀奕收紧了胳膊，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谁也没有说，谁也没睡着，只是彼此相依偎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亮，顾雨汐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干活的声音。
她和楚昀奕穿好衣服从屋子里出来，才发现，洛越几人也都在外面了。
坚硬的土炕，又湿又霉的被子，虽然不说，但是他们这些从来没有吃过苦的人是真的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入眠。
院子里是村长一家人在忙活起灶烧早饭，看到他们出来，老村长连忙过来招呼：“起这么早？昨晚没睡好吧？唉，我们这边就是这样的条件，比不得你们城里的条件。”
面对老村长的歉意，顾雨汐连忙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我们睡的挺好的。你们是在准备早饭吗？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帮忙的吗？”
顾雨汐看了一眼忙活的院子，昨晚他们来的太迟了，村长一家子都已经睡了，现在看来，这一家还真是一个大家庭呢。
来的时候，洛越跟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村长家的情况。
老村长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嫁出去了，一个儿子也娶了媳妇在村头自己盖了个茅草屋单过了，只留下一个小儿子，自幼身体不好，娶了个媳妇也还赖在家里。
其实说白了，是家里没钱了，实在是没能力给小儿子也起一处屋子。
小儿子和儿媳妇有个三岁的男娃娃，一家五口住在一起。
现在基本上就能看得出，村长和小儿子在劈柴，儿媳妇和村长夫人在烧火，小孙子虽然小，也端着一个盆忙活着淘米。
“你们都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二毛啊，别玩了，去给客人泡壶茶。”老村长招呼道。
顾雨汐原本以为这个二毛可能是村长的小儿子，谁知道他话音落下，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就响起了起来：“好嘞。”
看着那小奶娃连路都走不利索，居然被使唤着去给他们泡茶，顾雨汐被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拦住：“村长，我们自己来就行了。这么小的孩子，万一烫着怎么办？再说了，我们来本来也是麻烦了你们，帮点忙没什么的。”
“村里娃娃没那么娇贵，二毛马上就四岁了，这点活还是能做的。”
顾雨汐还是不放心，硬是拉着二毛，问清楚了东西的位置，自己泡好了茶。
看着顾雨汐跟着忙前忙后的样子，老村长似乎有些无措。
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泥土地里，难得见到这样城里来的人，打心眼里就把自己放得很低。
洛越走过去，拍了拍老村长皲裂的手，说道：“李叔，小汐说的对，我们这趟来本来就太麻烦你们了。再说了，他们年轻人干点活也没什么，就该让他们多动动。”
说着，还伸腿踢了林诺一脚：“还不去帮忙！带你来干什么的？”
林诺“嗷”了一声，摸着被踢疼的地方，委屈道：“我又没说不干，我这不是没找到自己的定位，还没来得及吗？”
不过，在接收到洛越威胁的眼神之后，他还是硬把委屈给憋了回去，凑到村长的小儿子身边，忙活了起来。
小小的院子里，每个人都在忙活着。
一开始，村长一家人还有点不自在，但是有林诺这个开心果在，很快气氛就被调动了起来。
来到李家村的第一顿早饭很简单，粥，白面馒头还有一叠咸菜。
倒是他们这些客人，每个人面前还放着一个水煮蛋。
楚昀奕看了那个鸡蛋一眼，又看了看正在偷偷咽口水的二毛，眉头拧了起来，直接将鸡蛋递给了二毛：“我对鸡蛋过敏。”
村长一家子都呆住了，心想城里人就是娇贵，居然还有对鸡蛋过敏的。
二毛开心坏了。
洛越也叹了一口气，看向老村长为难道：“李叔，我来的时候说了很多次了，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不要给我们搞特殊。你们现在这样，是逼着我们吃了这顿早饭就搬出去啊。”
老村长张了张嘴，尴尬地笑了笑。
他们的条件太差了，才想着把最好的都留给客人。
“村里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这些鸡蛋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洛越抬手揉了揉二毛光秃秃的脑袋，笑道：“这孩子过几年也要上学了吧？”
他直接转移了话题，倒是省的尴尬了。
老村长点点头：“秦老师说孩子启蒙很重要，基本上五六岁就要开始去上课了。只不过，年纪小的孩子让高年级的孩子来教，等岁数到了，再让秦老师教。毕竟，咱们整个村子里就秦老师一个老师，孩子又多，实在是教不过来。”
楚昀奕捏着筷子，好一会才问出口：“他……每天都给孩子们上课吗？一般几点开始？”
“咱们这虽然偏远，但是和城里上学时间都一样，每周一到周五，只有周末休息两天。早上八点钟开始上课，十一点放学。我们这边的学堂，还有山那边几个村子里的孩子会过来，中午秦老师就自己做饭给那些孩子吃，下午也会上一节课，三点钟就放学了。不然太迟了，其他村子里的孩子回去太危险了。”
楚昀奕点点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还不到七点，离八点还有一会。
老村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不过秦老师一般很早就会去学堂。村里很多人家太穷了，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的。秦老师说，孩子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所以一大早会过去准备早饭，等孩子们过来就有热乎的吃了。”
楚昀奕的手一下子就收紧了。
顾雨汐见状，轻轻拍了拍他，说道：“村长，那个学堂在哪？我们一会吃过饭过去看看。”
“就在村东边的空地上，一会我带你们去。”
洛越点点头：“嗯，我们带了挺多给孩子们用的东西，正好一起送过去。”
老村长有些激动：“那太好了，秦老师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说着又看向楚昀奕，重复了一遍：“秦老师肯定会很高兴的。”
吃过饭，老村长就领着他们往村东头去，隔老远他们就看到一处和周围的土房子不太一样的建筑。
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惊讶，老村长解释道：“秦老师说了，别的都能差，但是学校不能差。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咱们村子里最好的。秦老师还给装了空调，就怕孩子们上课冻着热着。唉，为了这所学校，秦老师几乎把他所有的积蓄都投了进去。秦老师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好人了。”
他们正说着，就看到教室前面，一个佝偻着背的男人正奋力地将一捆木柴往旁边的一个小屋子拖。
老村长激动地指着那人喊道：“那个就是秦老师。秦老师！秦老师，有人来看您啦！”
男人佝偻的背一僵，缓缓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只是这些年的磨难让他看起来瘦骨嶙峋的。
他慢慢转过了身，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框架眼镜，但似乎不太顶用，他一只手扶着眼镜，眼睛眯着费力地朝着他们看来。
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时，顾雨汐的心里就像是被重物狠狠的砸了一下。
她是见过秦闻锦年轻时候的照片的，那是一个相当俊秀的男人，风度翩翩，满身书卷气，即使是在人群中，也是让人一眼就能够认出来的。
可眼前的男人……
左边的脸上遍布着可怕的疤痕，一只眼睛像是没有生气的玻璃球镶嵌在其中。
曾经的俊逸早就不见了，那张脸现在看来不满了沧桑，甚至……还有些吓人。
这些年来，洛越也是第一次见到秦闻锦。
上一次他们分别的时候，秦闻锦虽然已经毁容了，但是气度还在，哪里像现在这般落魄。
“姐夫！”
他哽咽的喊了一声，抬步就朝着秦闻锦奔了过去。
秦闻锦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手中的柴火落在了地上，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洛越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一把将秦闻锦抱住。
顾雨汐见到的洛越，要么骚包，要么懒散，但好歹仔细看，还是能看到长辈的影子在的。
可是现在，在秦闻锦满前，洛越生生的哭成了一个孩子。
也是，在秦闻锦面前，他也就是一个孩子。
秦闻锦愣了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用还能用的右手轻轻地摸了摸洛越的头，笑道：“小越啊，你怎么过来了？来也不打一声招呼。行了别哭了，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不像样子啊。”
洛越不管，把整张脸都埋在了秦闻锦的肩头，眼泪鼻涕糊了人家一身。
秦闻锦好脾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模糊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楚昀奕一行人的身上，问道：“这几个孩子也是你带来的吗？是公司的新人？你还带来我这里历练生活啊？”
秦闻锦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岁月沉淀后的儒雅沉稳。
顾雨汐能够感觉得到，在秦闻锦说完这句话之后，楚昀奕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