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来者不善。
就这个转折点来看，唐正几乎已经在心里奠定了这个陈警官的意图。
看似走个过程，实则并不打算这么做，他更愿意公事公办，大有把事情的真相查清的意思。
“陈局----”
正在做笔录的方宁啪的一下手头上的钢笔，柳眉倒竖，满脸不悦的提醒一句：“注意你的言辞。”
她答应过林轻雪和柳媚，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但是陈警官所问的问题，显然偏离了她本来的初衷。
陈警官名陈翔，是个有二十年破案经验的局里老人了，丰富的资历和工作时间，让他成为了方宁的前一辈。
虽然两人都是明珠分局的局长，但一个是做了很久的，一个是刚刚上位，如果没有唐正说的提拔一事，江明涛也不会提拔方宁。
孰轻孰重，一清二楚。
“方警官，你记你的，我自有分寸。”陈翔手指轻轻敲击，眯着眼睛，冲方宁说道。
话语虽然平静，但是方宁又如何听不出来，陈翔在拿资历压她。
当下就冷着一张脸，不再说话，心里却是为唐正捏了一把汗。
然而，让方宁松了一口气的是，唐正也吸了一口烟，幽幽的叹了口气，惋惜道：“严彬虽然劫持过我，也用恶语威胁过我，但是，我依旧觉得他是个很可怜的人。”
“怎么说？”
陈翔把眼睛眯得更甚，意味深长的看着唐正，仿佛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看透了。
“他是个急功近利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往上爬，成为丽晶的领导。”
唐正唏嘘道：“他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难以承受林总对他的惩罚，才会一错再错的。”
“死者为大，陈警官，我希望你们对严彬的批判稍微轻一点，他也不容易。”
唰----
听了唐正的话，陈翔眼神一下子阴沉了下去，语气稍稍有些不耐烦：“唐先生，我问的是，电梯里你们发生了什么，不是再问如何看待严彬这个人。”
“我知道啊，我这不是正要说吗？”唐正奇怪的看着陈翔，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不耐烦。
“……”
于是，陈翔脸色阴沉得更厉害了。
这家伙油嘴滑舌的，一直在和自己兜圈子……
一旁的方宁微微一笑，想起自己审讯唐正的时候，差点没被他气出病来。
“唐先生，我希望你明白。”
陈翔看着唐正正色道：“你们所乘坐的那台电梯，是货梯，没有监控，也就是说，在不足十平方的空间里，如果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你就无法彻底洗清嫌疑。”
“就算严某对你做出过什么暴力的举动，还企图伤害你的性命，但是，人已经死了，正如你说的，死者为大，严某生前犯下的罪行，已经随着他的死亡，彻底失去了审判的意义，倒是你，唐正，成了嫌疑杀人犯，明白吗？”
“明白。”
唐正很欣赏的看着陈翔，这是个公事公办的警察，凡是都讲究证据。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唐正作为严彬的人质，自缚手脚，被绑在椅子上，严彬还有凶器，电梯里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如果说是唐正杀了严彬，谁也不会信。
最好的解释是，唐正误杀了严彬，这一点，从唐正肩膀上的肩膀可以看出。
只要唐正能把电梯里的来龙去脉说出来，并且基本符合逻辑，他就被宣判无罪。
顿了顿，唐正做出一副痛苦回忆的样子，抱着脑袋说道：“进入电梯里，他就对我拳打脚踢的，还拿刀威胁我，惊恐之下，我挣脱了绳子，和他扭打在一起，混乱过程中，他刺伤了我，我也抢下了他的刀，一刀捅了过去，然后就……哎！”
说到最后，唐正还浓浓的叹了口气，似乎为自己的鲁莽而自责。
“就这些？”
陈翔眉头深深皱起，说道：“你为什么要捅过去呢？抢下他的刀就可以了。”
“陈警官，话可不能这么说。”
唐正露出慌乱之色：“如果我不捅过去，死的就是我了，他想弄死我啊，在生命面前，法律显得很微不足道，不是吗？”
“陈警官----”
方宁及时出声喝道，示意陈翔够了。
陈翔冲方宁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相信你的话。”
“但是，我们在事故电梯里发现了有一个墙壁有明显的凹槽，这你又怎么解释呢？”陈翔眼睛死死的盯着唐正，提出了最后一个足以翻案的问题。
的确，电梯里的那个很严重的凹槽，也可以是翻案的关键，正常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哦----那是我弄出来的。”唐正眼眸低垂的说道。
“怎么回事？”
陈翔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似的，盯着唐正说道。
“我的意思是，那个严重的铁皮凹槽，是我砸出来的，不是被我砸出来的。”
唐正一字一顿的纠正道：“当时我被双手双脚都被反绑在椅子上，他对我拳打脚踢，很快，我就连人带椅摔倒地上，严彬还不打算放过我，抓起我坐着的椅子，像掷铁饼一样把我扔了过去----”
“要不是我皮肉硬，脊骨就摔断了。”
唐正有些委屈的说道：“但是，人的身体皮肤虽然坚硬，但要想砸出这么大一个凹槽，是不够的，是我背后的椅子砸出来的。”
“第三个问题。”
陈翔眼神灼灼的看着唐正，问道：“在双手双脚被紧缚的情况下，你是怎么做到崩断绳子挣脱的，还是说----你本身就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此话一出，唐正眼里闪过一抹肉眼难见的凌厉之色。
这个警官果然不一般，一针见血的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如果被他知道他本身就有这个实力的话，那么自己身为俘虏的有力证词，也就难以成立了，更别说正当防卫。
但是，唐正依旧有办法化解。
他挺起胸膛，傲然道：“因为我以前是一名军人。”
“军人？！”陈翔脸色微变，惊愕的看着唐正。
唐正坦然道：“你们可以去查查我的档案记录，八年前，我曾经在明珠警备区万岁军一团参军过，入过伍，并且抢下了新兵第一的称号。”
陈翔立刻看向方宁，他知道方宁曾经和唐正打过交道，查过他的底。
方宁对陈翔点了点头，示意他的话不假，的确当过兵。
“原来如此。”
顿时，陈翔肃然起敬，脸上的凌厉之色，也缓缓趋于平和。
唐正的确承认了自己有能力崩断绳子，但是巧妙地是，他透露了自己参过军的身份，有军人这层光环在，任何嫌疑都显得微不足道。
“大致的问题没有了，唐先生你是舍己为人，全市民都应该学习的榜样，好样的。”陈翔温润的看着唐正，笑着说道。
“哪里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唐正爽朗的大笑，一副没关系的样子。
“还有最后一个私下的小问题，我要请教一下唐先生……”
冷不丁的，陈翔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也是缓缓消失。
“你问。”唐正虽然心里疑惑，但表面还是微笑道。
“唐先生对这个眼熟吗？”
陈翔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透明的塑料袋，看着唐正问道。
看着塑料袋里的证物，不止唐正脸色微变，方宁也是脸色大变。
塑料袋里装着两根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