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皇帝却笑道：“我说她怀有身孕，不要老过来看，怕病气过给皇儿。她却说我这是龙气，腹中孩儿在我身边会更加健康安稳。”
“哦？”太后的声音还是寡淡的平铺直叙不带丝毫感情：“贵妃来照顾皇帝，原来是为了沾染龙气。那哀家就不懂了，贵妃为何特意采买了那么多柚子叶，三天两头的回宸鸣宫洗了澡就要把穿过的衣裳拿到院子里烧掉呢？”
贵妃不敢置信的撑大眼睛，皇帝的表情也瞬间变的惊诧。
柚子叶熬水洗澡驱邪避恶，贵妃又不涉足血腥的阴森之地，也不沾染官非，哪里来的邪，哪里来的恶，以至于身上穿的衣裳都要烧掉？
岂不是因为来乾元宫服侍皇帝，不免要肢体接触，怕皇帝有什么疾患，传了给她吗？
贵妃哪知道这些小事都被太后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禁六神无主，一时连辩解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太后笑道：“贵妃，雪天路滑，你怀着身孕，老老实实呆在宸鸣宫，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好。”
贵妃汗流汩汩，只敢答一个是字。
她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不知道这老虎婆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什么事儿都拿到皇帝跟前讲！口口声声家和万事兴，一把年纪还在儿子和儿子妃嫔之间搬弄是非！
她用柚子叶熬水，烧掉衣服，还不是为了他们皇儿的安危，哪里做错了？！可这话说早了还能得到皇帝的理解，现在说还有什么用？
太后轻蔑的看了她一眼。
这个拎不清的女人，当真以为自己怀了龙子就得了免死金牌，就可以胡作非为？当真忘了这宫里还不是她一个贵妃能只手遮天的。
太后之前提拔贵妃，不过是因为她当初在废太子叛乱时救驾有功，又是谨小慎微的人，家世也不算煊赫，不像废后那般愚蠢跋扈、贪婪野心。
贵妃长的一副和顺模样，平日里也温顺谦恭，以为她是个好的，可到底是宫里的人啊，没有一个能表里如一。
如今，储君都要有嫡长子了，太后身为后宫中身份尊贵的长者，岂容一个贵妃在后宫里横行霸道，打压未来的皇后？
沈凌绝和凤凝烟猜不到贵妃为什么要把凤凝烟往六尚局拉，太后却隐隐生出一丝担忧，怕贵妃这样折腾，是为了如昂凤凝烟疲于奔波，劳心伤神，杀害她腹中胎儿于无形……
想到凤凝烟的孩子，太后很快又高兴了起来。
“瞧我，这上了年纪，记性就不好了，稍不留神，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太后靠近皇帝，咯咯笑道，“皇帝，你要当皇爷爷啦！”
“什么？”皇帝愣了一下。
太后笑道：“没听明白？哀家是说，太子妃有孕啦！哀家特意来给皇帝道喜的。”
无论什么时候，子嗣的繁衍总是让人高兴的。
当初废太子一直膝下虚空，子嗣不继，朝中有不少人都暗地里议论，说那是上天认为他配不上太子的位置。
皇帝也听到些风声，虽然一直怒斥荒谬，可其实心底里还是有点相信的。
如今沈凌绝当上太子这才多久，就有子嗣的消息，足可见大玥江山后继有人，福祚绵长！
“好好好！”皇帝大喜过望，“把太医院里那些个专擅安胎保胎的，拨几个到太子府上，让他们就住在太子府，太子妃分娩之前，不必进宫请安，好好养着。再让内侍监将今年刚进贡的血燕、阿胶……”
见皇帝激动成这样，只怕是想把好大夫、好药材劝都送到太子府，太后不由笑了，按住皇帝道：“陛下，孩子还小，皇恩太隆怕是受不住！”
“朕的嫡长孙，再隆的皇恩也是受得住的！”皇帝高兴的面泛红光，不过到底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眼下安胎为重，当然是太后比他有经验，“那依母后的意思？”
“我来就是想让你高兴高兴，可不是来讨赏的。太子府上有得用的大夫，御医就不用赐了，赐下去反而麻烦。”
太后无意地说道。
谁知道太医院里有没有贵妃的人？送进太子府，太后还不放心呢。
“其它的赏赐，等到孩子出世，再连着太子太子妃一起赏了就是。”
“都听母后的！”
“另外，我想等到小年家宴的时候公布这个好消息，皇帝觉得好不好？”
今年废太子身死，皇后和沈幽篁被幽禁，整个皇家显出人丁凋零的惨淡景象，家宴都要少几个席位。
这个时候公布太子妃怀孕的消息，安自家人的心，也安天下人的心。
“好！”皇帝道，“别的东西我就不赏了，我记得当年敏贵妃怀着太子的时候，就喜欢喝梅子茶，今年宫里还有上好的梅子没有？统统拨到太子府上去。”
太后笑弯了眼睛：“好啊！那我先替凤丫头谢过陛下了。”
母子俩言笑晏晏，看在一旁的贵妃眼中，刺眼极了。
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回想起当初得知自己有孕的时候，皇帝半梦半醒地唤着敏贵妃的名字，说要把他们的孩子立为太子……
后来清醒时知道贵妃有孕，虽高兴也没有这般失态，而太后当时更是连笑容都是淡淡的。
贵妃妒恨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她强自忍耐到母子俩叙完话，才告退回宫。
到了宸鸣宫寝殿，还没坐下，便一巴掌扇在絮儿脸上，力气大的絮儿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一个个废物蠢货！什么事情都办不成，要你们何用？！”
宸鸣宫里的宫女太监连忙跪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了。
贵妃骂了半晌才平息了点火气，坐下来缓了缓：“你们都瞎了吗？还不上茶！”
莲衣小声道：“贵妃娘娘息怒，厨房一直温着燕窝等娘娘回来，要不要我去端上来？”
“去吧。”贵妃想到要为了怀孕补身，不易大怒，压下怒气后，脸色总算好了些。
待莲衣出去，她招招手将絮儿叫过来：“去，告诉太子府里的那个蠢货，女人孕期不能侍寝，小产……更是不能！”
最后四个字，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