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诊室里，好一会儿只有Angela伤心抽泣的声音。
Amy站在一旁没有过来阻止。许律暂时放下了手里的钢笔，也什么都没说。
我轻言细语安抚Angela，她哭声终于低了点，却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我。没法，我只好把她抱起来。刚伸手，一直默默望着这边的肖青突然从椅子里蹦下来，几步跑来卯足劲狠狠推了Angela一把。
Angela站不稳，冷不防一屁股墩在地上，忘了哭也忘了吃惊，只怔怔看着这个突然冲过来的小哥哥，满脸困惑。
肖青死死抱住我的胳膊，挡在我和Angela中间。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有这种举动，我也是第一次见他情绪这么激动，眼圈红红的像是忍着泪。
愣了两秒钟，Angela才终于回过味，大概是摔疼了，不管不顾放声大哭起来。
Amy回神，忙赶过去救火。刚把她扶起来，她又不哭了，挣开她颠颠跑过来，瞪圆眼睛也推了肖青一把，和他抢着拽我的手，不停喊：“松开，安吉的妈咪！”
可能是因为不会表达，肖青情绪更加激动，气鼓鼓地憋得满脸通红，两手并用掰她的手指，把她从我身边挤开。Angela也是一百个不忿，两个小孩子推搡来推搡去，就这么打成了一团，又哭又喊，场面一度混乱。
我慌乱得拉谁都不是。好在许律很快过来硬把两人分开了。Amy趁机抱起Angela远远走到窗户那边，我也把激动得不停喘气的肖青拉进怀里，低声劝止。
好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了点，埋头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另一边，Angela被Amy抱着，瘪着嘴眼巴巴望着我，一抽一顿地还在哭。我看看她，又看看攥着我死活不肯松手的肖青，百感交集。
小于老师说他飘在云上，确实他总是默不作声，像天边一片云，远远的仿佛跟谁都隔着一层距离。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对我也是有感情的，起码看到Angela跟我亲近，他也会吃醋，也会嫉妒。
两个小孩子，对谁我都是一样的心疼。虽然没想过他们俩能相处得很好，可我也实在不希望两人一见面就打起来。
末了还是许律有经验，变戏法似的找出两盒巧克力才终于把孩子们哄好。小孩也是心思简单，有了吃的很快忘了伤，各玩各的去了。
“对了，秦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Amy看看我，这才轻声问道，眼里有些不解。
我知道她总跟着靳予城，这段时间的事情肯定都看在心里，也不好说是带孩子来看病，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
正在支吾，许律清清嗓子，叫了她一声，问她怎么带Angela来了？
Amy马上把我的事忘在一边，看向他蹙着眉半是抱怨：“还不是靳总。又叫我陪大小姐玩，我天天这么不务正业的都快成专门带孩子的了。”
“那也是因为Angela喜欢你。”许律笑了笑，语气一贯的很温和。
Amy的脸立刻红了一层，软著嗓子又解释：“主要是靳总那边有客人来，我怕Angela吵到他们。而且在办公室待了一上午，她也觉得无聊，所以就带她来找许叔叔……”
听到这话我一阵诧异，靳予城带着Angela上班？家里是没人照顾她么？
说起来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到底过得怎样，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我几乎一概不知，他也一字未提。我只从旁人嘴里听说了只言片语，知道他找过我，而且我猜他和纪夏之间大约是又出问题了。
这些事许律肯定是清楚的，不过有旁人在，我也没法马上跟他打听。
Amy似乎跟许律挺熟了，话匣子打开没有停的意思。聊了半天，许律沉吟一会，终于委婉提出来：“我现在还有病人……”
Amy恍然，急忙摆手：“没事没事，你要是忙的话我就还带她回晟辉那边，反正离得也不远。”
说完又在包里翻找一会，拿出一本书放到桌上：“上次你不说很想看这本书吗，正巧我在一个二手书摊找到了，给。”
许律看着桌上的书，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那是本旧书，不过保存得不错，书名很冷门，作者也是个从没听说过的名字。我估计，Amy是用心淘了很久才淘到的。
抬眼悄悄去看她，白皙面庞微微泛着红，眉眼低垂，那种小小的情态很容易就让人一眼看穿。突然想起之前纪夏喝醉了乱点的鸳鸯谱，没想到Amy对许律竟然会真有那么点意思。
许律没作声。Amy大概害羞，慌慌张张地牵起Angela要带她走。Angela正在吃巧克力，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甩开手又过来拽我：“妈咪走！妈咪回家！”
说着眼里就泛上几颗泪花，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看得人揪心。
我只好安慰她，可还没说两句话，又感觉到那边肖青的不满眼神，瞪着这边虎视眈眈的。
我怕两个小家伙又闹起来，想了想，蹲下来替Angela擦掉泪，在她耳边轻声说：“妈咪还有点事，Angela先回去。下午……下午妈咪一定去看你，好吗？”
Angela将信将疑，我再三保证，又拉过钩，她才舒展开眉心，依依不舍跟着Amy离开了。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心里也多少有点失落，怔怔的直到许律喊我才回神。
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办公桌上还剩一多半的评估表，我坐下正准备跟他一起完成，许律突然收拾起那堆表格，对我说：“没必要了。”
“啊？”我有些费解。
他走过来半靠在桌子旁，浅声笑道：“我说过，肖青的症状并不典型。而且刚才那一闹，更加确定了他不是自闭症。自闭的孩子不会对人有强烈的依恋感，所以也不会嫉妒。不用担心了，也许只是这段时间你陪伴他的时间少了，再加上应激反应让他有了一些退步。没关系，意识到问题就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一番话深入浅出，让我有种骤然云开雾散般的体验。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愿意相信他。转头看看在那边独自玩耍的孩子，心里一块大石仿佛也落了地。
许律给我倒了杯水，递过来时换了个话题：“你跟予城……是因为小夏分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