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很顺利的进了女生寝室楼,安好看见时光,立刻绷住表情,极不情愿的推开了寝室的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时光皱皱眉头,走进去。
安好就站在门外,不远处的楼梯口,洛雅和温暖站在那儿。
甄恬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她睡得很不踏实,呼吸时而沉重,断断续续,像是在做梦。
时光挪步到床边,她的样子有些狼狈,脸上有干涸的泪痕,几缕头发湿润润的黏在她的脸颊上,两腮处红晕犹在。
时光的视线扫过甄恬,落在书桌上已经见底的白酒瓶。他走过去拿起来,扭头瞧向门口的安好,问了一句:“全喝了?”
安好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后半夜有她折腾的,你最好看着点儿。”时光放下空酒瓶,走到门口,又补充了一句:“最好给她喝点蜂蜜水。”
安好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全然没有了敌意,如果甄恬知道他来看过她,她这场大醉也算值得了。
安好看着时光走向楼梯口,他好像和温暖说了什么,然后,径自下楼去了。安好心情有些复杂,她和甄恬向来不怎么喜欢温暖,这次的事情,让她觉得和温暖的关系更加白热化了。
看着温暖和洛雅走过来,安好臭着一张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寝室,重重地摔上房门。
温暖和洛雅滞住脚步,彼此对望了一眼,这个寝室从今往后,注定不会太平了。
第二天,温暖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甄恬正在给窗台上那盆绿萝浇水。温暖揉了揉眼睛,不太确信看到的这一幕是真实的。
甄恬已经穿戴整齐,一如往常,宁静美好。她侧身站着,窗外的日光打在她的鼻翼上,显得脸型更加立体柔和。她微低着头,一缕发丝垂下,有风吹进来,发丝浮动,她随手向耳后抿了一下头发,唇角一勾,浮出浅淡的笑意。
她放下水壶,抹了抹手上的水渍,一转身,就看见坐在上铺的温暖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甄恬一脸恬淡,一贯的轻言轻语:“睡醒了,洛雅有课已经走了,安好去舞蹈室了,我闲着没事,浇浇花。”她的声音一点没有沙哑,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好听,根本就不像喝下去一整瓶白酒后的那种不适。
温暖怔楞了半天,最后给了甄恬一个暖暖的微笑。
甄恬轻手轻脚收拾书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温暖快速地换了衣服,下了床,拿着洗漱用品就直奔盥洗室。等她再回来时,甄恬安静的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的聚精会神。
一时之间,室内陷入寂静,谁都没有说话的打算,偶尔甄恬轻翻书页的响声传来,温暖就会偷偷瞄她一眼。
甄恬的沉静出乎温暖的意料,她以为甄恬会找她谈谈,或是劈头盖脸的臭骂她一顿。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心平气和的看书,总觉得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比起大吵一架更让温暖觉得惭愧。
温暖上午没课,看样子甄恬也不打算出去,两人陷入这种尴尬的寂静中,难免各自又有些心不在焉。
温暖发现甄恬半天没有翻动书页,偷偷瞄过去,正好和甄恬的目光撞在一起。温暖尬笑了一下,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看的什么书,小说?”
“辛夷坞的,打发时间吧。”甄恬合上小说,看了温暖一眼,问道“海报拍的还顺利吧?”
温暖瞄了一眼小说封面《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这本小说高一那会儿风靡全校,后来听说要拍电影,还小小期待了一回。电影上映的时候正备战高考,根本没时间去电影院,后来赶在电影撤档的前几天,才如愿以偿。
“挺顺利的。”温暖简单的回答,然后去整理下午大课的课本资料。
“朗诵会定在什么时候?”
“应该圣诞节前,社长月底要进京,等他回来吧!”
“这届的影响力挺大的,听说经管学院,美术学院,土木工程学院都有人跃跃欲试,你会不会也参赛?”甄恬站起身,把那本小说放回书架上,顺手抽了另外一本书。
“我可没那份天赋,朗诵个课文都结结巴巴的,算了吧!”温暖自嘲地摇摇头,自己准备的那边文章,朗诵起来还是磕磕绊绊。
“你看看这本书吧,如果参赛对你有很大的帮助。”甄恬把书递给温暖。
温暖接过书,看了看标题《朗诵与演讲》,又瞄了一眼作者的名字——唐茵。
“时光应该参赛,他有这个遗传。”甄恬突然转了话题,居然率先提到了时光。
温暖一怔,抬眼看着甄恬。甄恬唇角扬了扬,一抹浅笑溢了出来:“知道唐茵是谁吗?”
温暖被问住了,低头又扫了一眼封面上的作者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海诚电视台的新闻主播,你应该有印象吧!”甄恬从温暖手里拿过那本书,翻了翻“这应该是她的第一本也是最后一本著作了。”
温暖记起来了,上中学那会儿,六点半一到,电视上那个漂亮端庄的女主播就会准时准点的出现在荧屏上,那个就是唐茵。
“她死了。”甄恬叹息一声“已经五年了。”
温暖心里“咯噔”一下,她们的话题怎么就聊到了死人身上。
“她是时光的妈妈。”甄恬的眼里有一丝惋惜,却只是一闪而过。
温暖心里再度一紧,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哽的她很难受。
“她的死闹得沸沸扬扬,时光不愿意面对那些风言风语,才去了青击会,我知道,他用这种方式逃避现实,却也丢掉了青春最美好的五年。”甄恬的语气依旧平静,五年前的旧事,再提也是一段过往。
温暖忽然觉得对时光的了解知之甚少,那么一个骄傲、光芒万丈的少年,身后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痛。成长是甜的,也是苦涩的,这五年他用长剑征服了内心的脆弱,以为挥汗如雨就能冲淡掉未曾结痂的伤口。
“我很惊讶他能接受代言人的邀请,看来他心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甄恬扬起眼角,目光扫过温暖,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漠。
温暖手指紧扣自己裤线的褶皱,甄恬是在怪她善做主张邀请时光做代言人吗?她一点没察觉到时光接受邀请时的为难与抗拒,他倒是积极地很呢。
“过去那么久了,你也不希望他对旧事还耿耿于怀吧!”温暖讲出自己的想法。
甄恬顿了一下,轻哼一声:“你不是他,但愿如你所愿,他能放得下。”
甄恬的语气令温暖极度不适,但她又说的那么轻声细语,很难让人有反驳之力。
甄恬把唐茵的那本书递还到温暖的手上,抬起眼,眸光轻闪,一带而过,随后转身走出寝室。
温暖杵在那儿,楞了半天的神。甄恬的用意她不太看得懂,但有一点,她似乎猜对了,甄恬很在意她和时光走的太近。
温暖捧着唐茵的遗作走出寝室楼,抬头看看天空,有云层压下来,看样子要变天了。温暖四处看了看,打算去教学楼的楼顶看书。
教学楼的楼顶她去过,安静,空旷,隐蔽,绝对不会有人打扰。曾有一次她在楼顶看小说,看了一天,都不曾有一个人上去过。
温暖加快脚步,阳光正慢慢隐没在云层里,海城的冬天是要下雨的。
教学楼的楼顶果然是个好地方,居高临下,海大一整片校区就踩在脚下,远处的城市背景渺小而真实,只有她像个巨人一般俯瞰全世界。
温暖站在楼顶的边沿,出了半天神,唐茵的容貌依稀还记得,只是时间太久远,有些模糊。
突然,身后传来一段极致的男声朗诵:风平浪静的大海,每个人都是领航员。但是,只有阳光而无阴影,只有欢乐而无痛苦,那就不是人生。以最幸福的人的生活为例——它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线……
声音太好听,感情太充沛,水平绝对高出好几个她自己啊!
是谁?
温暖猛地回头,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难道是幻听?
不可能是幻听,那声音清晰且真实,应该就在不远处。
温暖望向那一排通风口,如果有人躲在后面,根本就不易被发现。
“风平浪静的大海,每个人都是领航员。但是,只有阳光而无阴影,只有欢乐而无痛苦,那就不是人生。以最幸福的人的生活为例——它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线……”
朗诵声又传了过来,这次明显比先前更具感情,更具张力,这个人的朗诵水平还真是堪称专业呢。
“是谁在哪里?快出来!”温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不为别的,只为她也准备了海明威这篇《真实的高贵》现在有人居然把它朗诵的如此震撼人心,她真想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声音戛然而止,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
温暖岂肯死心,甭管那人的朗诵水平如何的出神入化,和她选了同一篇文章,就是对她的挑衅。要么他换,要么谁也不能用。
温暖正寻思,突然,从通风口后面蹿出一个人来,吓了温暖一大跳。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温暖万万没想到,能把《真实的高贵》朗诵的如此荡气回肠的人,竟然是时光。
时光站在那儿,眉眼带笑,好像她这样的质疑是多么可笑和无知。
温暖有一刻的自惭形秽,他看起吊儿郎当,认真起来还真叫人刮目相看。温暖要了一下嘴唇,话不多说,上前几步,便在时光身上搜刮起来。
时光诧异温暖的举动,来不来,还要动手?
“别动!”温暖上下其手,摸遍了时光身上所有口袋。
“没病吧,你摸够没有?”
温暖瞪了他一眼,结果并没有摸出她要找的东西。
“手机呢?”她伸手朝他要。
“干嘛?”
“我怀疑,你放的是录音。”温暖能想到这一点,绝对智商一百分。
时光差点笑背过气去,天才,脑洞开的能钻进一只大象。
温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挺幼稚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不得不警告他:“我也选了这篇文章,你赶紧换,还来得及。”
时光还在笑,肩膀不停的抖着。
温暖嘟着嘴巴,有这么好笑吗?装腔作势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朗诵的惊天地泣鬼神啊,可笑。
时光靠近温暖,把她逼至墙根。温暖退无可退,瞪大眼睛看着他。
“摸够了?”他的口气三分严肃七分邪恶,连眼神都泛着令人悸动的光亮。
“你想干什么?”温暖一下子没了气焰,这空荡荡的楼顶,他真要是干出点儿什么,她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那天看了个遍,今天又摸了个够,你说我想干什么?”时光压下头,整张脸都快贴了上来。
温暖心跳加速,这个人自带魔力,靠近他,必死无疑。
“你是自投罗网,我警告过你,离我远点。”他的气息迎面扑来,带着淡淡的芳草味道。
温暖有一刻的眩晕,她对身上带香味的男生是没有抵抗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