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起同她讲过心悦摄政王之事，芳心恍惚，莹儿隐隐透露出对摄政王有男女之情，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她记得很清楚，那时正是莹儿生辰后不久，明明生辰时，她问莹儿可有心上人，莹儿还说要陪姑姑一辈子，若是将来老了便要做一个同她一般的教习女官。神情分明不似作伪。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莹儿却开始明里暗里地打探起摄政王来。可每每等她问起，莹儿便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当时想着，许是小女儿情态，面皮薄说不出口。
现在想来，分明是换了芯子，才一门心思的接近摄政王。可她，她是莹儿最亲近的人。她竟然没能看出这相似的温婉笑容，不过是张迷惑她的美人皮。
芳心一时悲怆，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一般，明明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时节，她怎么这么冷呢？芳心目光无意识地转到那被永安像捆蟹一样捆起来的女子身上，那身黄绢裙衫，明明那么熟悉，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送给莹儿的礼物，可那张脸，却那么陌生。莹儿没有那么深的眼窝，莹儿也没有那么怨怼的神色。
“两年啊，整整两年了。莹儿，姑姑糊涂啊！”芳心不住地喃喃着。整个人都像苍老了十岁一般，早没了昨晚针对永安时的神气和鲜活。连那细作都感觉到了芳心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绝望和悔恨。
两年？永安敏锐地察觉了其中的蹊跷。永安又看看那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壮烈模样的细作。霍将军挑了挑眉，跟她玩刚烈？霍将军一脚踢过去，正中那细作小腹。那人没料到这个边关大名鼎鼎的小将军，竟然喜欢下黑手！那一脚，用了巧劲且及其刁钻。疼得她冷汗涟涟，想喊却先一步被那霍将军卸了下巴。
“怎么回事！”永安比那细作还气愤，“回鹘的细作都是这般粗制滥造吗？不过踢你一脚你就是这个要死要活的样子。你这骨气，还怎么在我手底下过一合！”
永安有将下巴给她装了回去，阴测测地威胁道：“老老实实地交代一下，真正的莹儿娘子在哪，我少让你吃些苦头！”
那细作幽幽看了芳心一眼，还颇为让永安意外地硬起了一回，那细作冷冰冰道：“死了！”听她像花落了一般毫不在意的口气，芳心便要扑过来拼命，被永安眼疾手快拦住了。
永安单手抚在放心背上，尽力安抚她，让她冷静下来，冷声道：“芳心女官放心，这世上还没有霍永安撬不开的嘴。”
“你做……”
“你说为什么你喊得这么厉害，却没人出来看看呢？”
永安和那细作同时开口，猜心霍将军，一开口便捏人七寸，百发百中。
那细作正等永安说个清楚明白，永安却不愿意说了，将那细作手脚捆到一起，栓到她今晨特意带出来的长枪上，长枪一甩，便连人带枪一起扛到了肩上，上次良管家得罪她，她就像这样绑一回来着。可转念一想，良管家岁数那么大了，她怕把他甩碎了。再者，她还怕慕珣瑭那醋包心里不痛快。终究没能成。
今日一试，果然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感，得亏这蛮女体态轻盈堪比飞燕。也幸而她这杆枪是特制的，不然定是要被这蛮女压折的。霍将军可能天生神力，利落回身冲着巷子喊道：“出来个人把芳心女官先扶回北辰王府，小爷要扛着她游街去了。”
娘子，你快收了神通！
可叹良管家守在府里，今日只有灵明随永安来了，灵明是万万喊不出这话来的。
灵明小心翼翼地站在霍将军旁边，踌躇几番，鼓足勇气道：“娘子累了吗？卑职来扛吧。”说着便要接过永安肩上的长枪。被永安利落地转了个圈，躲过了灵明伸过来的手。长枪上绑着的那细作被永安这几个圈转得头昏脑涨，脸涨了个通红。喊也喊不出，动也动不了。瞧着竟还有几分可怜。
永安是最见不得，好好的小郎君扭扭捏捏。特意腾出一只手来重重地拍在灵明肩上，“去吧，芳心女官这模样，放在这里定是不妥，你带回去，良管家会看着处理的。”
霍将军转头，那长枪差点就削掉灵明半个脑袋。
霍将军大摇大摆地扛着那细作围着驿馆走了两遍，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永安饶有兴趣地逗她的猎物，“你看吧，没人关注你。我这洋相都快出尽了，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这些人啊，还不如芳心女官对你好。”
遛够了，霍将军又扛着人去了揽月楼，随意寻了个包厢，三两下将那细作从长枪上解下来，随意将那细作甩到一边，仔细把长枪擦了一遍，寻了个宽敞的地方将长枪摆好。
还没等永安靠近，那细作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这没出息的模样真是气煞永安了，不过是方才试枪的时候，猛地出了一招把她给甩出去了！
那不也又把她拎回来好好绑正了！
永安抱胸，好好地顺了顺气才心平气和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老老实实回答了，两下相安，何至于如此？我再问一次，你要不要照实说？”
那细作被永安眉目间的戾气骇住，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下巴被接回来的细作也不待永安询问便道：“那莹儿真死了，是我亲手杀旳，绝无生还的可能！”
霍将军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那细作头上，怒道：“谁问你这个！我问你莹儿尸骨葬于何处！”
死了？这是明摆着的事！但就算死了，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这细作也是个有盘算的，试探道：“告诉我殿下如何，我便说出那莹儿葬于何处！”
霍将军冷笑，手里那把竹筷子挨个订入那女子十指之中，喝道：“番邦蛮夷，竟还妄图同本将讨价还价！”
“拾翠殿外的银杏树旁。”那细作说完便昏了过去。
“早早老实交代了，何至于受这多苦。可别是指着我心慈手软放她一马。”永安将剩下的筷子随手扔在桌上，便不再管那细作。
出门去寻了掌柜。“我同婉儿昨日退席早，陛下没为难你们吧？”
掌柜的摆摆手，宽慰永安：“将军放心，我等不过都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哪里值得陛下为难。”
揽月楼里人多口杂，不便细说，便捡了重要的说来让永安放心。
见掌柜不是特意说来哄她开心的，永安也就不去管这一茬了。
交代掌柜的看好那细作，便回了北辰王府。
两年前潜入宫中的细作，那便是随着一白兄妹来的。可惜，虽是随着那兄妹来的，她真正的主子却是黎真。
黎真那么一个机关算尽的人，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废物来。打两下都受不住。
不过她很聪明，身份选得好，太皇太后近侍的侄女。这个身份用得好了，能左右的东西太多了。
只可惜操之过急了，见到有人欺负主子便什么都忍不下来了。不管不顾地想置她于死地。多好的一颗棋子，生生废了。
不过在宫里的黎真，就不知道自己为数不多的探子又折一个，还饶有兴致地同大渝皇帝讨价还价。
他料到过这陛下会坐不住，可没想到，他会急到这种程度。才开过接风宴，给过下马威，第二天一早，便又将人召到宫里来了。
这大渝皇帝的城府，同那位摄政王殿下一比，可还真有点不够看。
此时的黎真，早重新整理好了心情，端得是个一国皇子的做派。
不紧不慢地跟那陛下绕圈子。就是不往正题上引。
而皇帝陛下，看他今天那身月牙白的皇子服就更碍眼了。
虽心急，面上却比那回鹘王子更端得住，平静地喝茶，微笑。
直到有内侍上来同他耳语一番，他装作不着痕迹地看了黎真一眼。
等那小内侍下去了，陛下还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目光打量黎真。
黎真不禁问道:“陛下何故如此？”
陛下暗道:这鱼终于咬钩了，这霍永安终于帮了他一回。
面上仍旧四平八稳，“霍将军，今日，在殿下下榻的驿站外抓了个回鹘刺客。”
陛下想了想那小内侍的措辞，面部有一瞬间的扭曲。
“不过殿下不必担心，霍将军骁勇善战，将贼人拿下后，已经想了法子引同伙出来了，相信很快便能将其一网打尽。”
黎真果然有些坐不住了，看来那细作并不是奉命行事。
陛下心里有了底，就更不慌了。开始兴致勃勃地跟黎真兜圈子。
黎真只好开门见山道:“陛下难道不想制好太后娘娘的病？”
呵，陛下索性也不和他装了，“那倒要请教黎真殿下，苏茗成瘾，如何医治?”
只可惜，他发现地太晚了。等他母后被送到佛寺，切断了一切同长安的联系，苏茗成瘾之事才露出端倪。
还不到药石无灵的地步，可也并不好。
这事他千遮万掩才没捅到他七叔和皇祖母那里，没想到，会成为黎真朝见的筹码。
黎真恭敬地行了个礼，“治，自然是能治，但是陛下，我想见见被霍将军捉住的刺客!”
“呵，殿下是在同朕谈条件？殿下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束手无策不得不同意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