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李慕亭楞了一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这样费心为她打算，原来在她看来，自己只不过是在逼她？
看到母亲瞬间楞住，蒋晔也懵了，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得过了，看着母亲有些不知所措，踌躇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
而李慕亭看着沉默的蒋晔，越发觉得她根本没有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看着她长叹一声，忽然说道：“好，既然你觉得我这是逼你，那好，这门婚事我明天就去退了，以后，你也没有我这个母亲。”
“母亲！”蒋晔着急地喊道：“你这是做什么？”即便知道母亲这是气极了说得气话，蒋晔还是忍不住心惊。
“我不逼你，你不愿意嫁，不嫁就是了。”李慕亭倒是看似平静下来。
蒋晔闻言一喜：‘母亲？“
她以为母亲这是被自己说服了。
谁知李慕亭紧接着便说道：“既然我做不了你的主，便不配做你的母亲。”
蒋晔无奈，怎么又绕回去了？
听着母亲的话，她也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刚刚明白了宋祁的心意，原来他并不喜欢自己，现在又与母亲闹成这样，她觉得好累，在边关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过，这种心累的感觉让她忽然就不想说话了，只是沉默着站在母亲面前，其实脑袋空空，母亲在说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只是她这副模样却让李慕亭误以为她宁愿不认自己这个母亲也不肯答应这门婚事，瞬间更添怒火，却生生忍住了，只命人将她带回去，没想通之前，不必再出门，也不必再来见自己。
蒋晔直到被母亲赶出去才恍惚间反应过来，只是人已经在思静轩外了，也只能先回去。
李慕亭深感委屈，她了解蒋晔，性子简单，心思也不够细腻，生怕她将来出嫁会受委屈，很早就开始为她相看，后来蒋晨走了，更怕将来没人给她撑腰，相看的时候更是仔细，满京城的人看了个遍，好不容易挑出来一个，结果她还根本不领情，甚至觉得自己是逼她，这让李慕亭怎能咽下这股怒火？
蒋晔刚走，她便一甩袖子坐在椅子上，与崔妈妈大吐苦水。
崔妈妈很耐心地听着她说自己如何如何委屈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夫人，您都是为四姑娘好，这她是知道的。今天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说得话是当不得真的，夫人可千万不要为了今天这事真的恼了四姑娘。”毕竟如今她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了，若是再生出嫌隙，接下来可怎么活呢。
李慕亭闻言冷哼一声：“哼！我瞧着她这话可是真的，口口声声说我逼她。你说，我逼她什么了？我费心费力地给她找一个好的夫家，怎么就成逼她了？”
崔妈妈只得连忙说道：“夫人自然都是为姑娘打算，天底下哪有不疼子女的父母呢？四姑娘年纪还小，大概也就是一时想岔了，今天跟夫人顶撞起来，话没收住，您怎么能跟四姑娘一个孩子计较呢？”
“我看她不是一时想岔了，我早看出来了，她不仅不想嫁给崔家，之前的沈家，如果不是半路圣上赐婚，她恐怕已经跟我闹过一场了。”知女莫若母，蒋晔那点小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李慕亭呢？只是她之前并没有在意，以为不过是小女儿的小打小闹，当不得真的，等到她与崔家的婚事定下来，此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她还真能为了那个人跟自己闹起来，李慕亭这才意识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严重。
“这是怎么说的？”相比起李慕亭的心若明镜，崔妈妈听到这些话倒是十分惊讶，听夫人这意思，四姑娘拒婚是另有隐情？
李慕亭闻言冷哼一声：“那个宋祁，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当初就是他救了四姑娘回来的。”因此崔妈妈对这个人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蒋晔，不愿意嫁给崔家，是想嫁给他。”李慕亭生气道：“她也不想想，宋祁是什么人，什么样的身份，长公主又是什么人，她进了公主府，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生气是真的生气，但到底是爱女心切，李慕亭看明白了却不肯松口，无非是不想蒋晔因为一时意气，以后受苦。
崔妈妈闻言却是大惊：“夫人，这，从何说起？四姑娘跟他也只见过一面，怎么就？”
“可不是一面，你忘了？之前在大相国寺，也是他送了蒋晔回来的，他们俩私底下还不知道见了多少次呢。这个宋祁，蒋晔不懂事，他年纪这么大了，难道也不懂事吗？不知道女子的名节最重要吗？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李慕亭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蒋晔心思单纯，这一切一定都是宋祁故意为之，为的不过是攀上定远侯府这门亲，这样想了，自然更不可能让蒋晔嫁给他，便冷哼道：“只要我还在，他就休想娶蒋晔。”
“这！”崔妈妈倒是有些欲言又止，依她看，宋祁固然身份尴尬了些，长公主府确实也是不好进的，但是，四姑娘也不是轻易妥协的性子，夫人这是摆明了绝不肯答应她嫁给宋祁，这样下去，两人可怎么和好？
这样一想，便有些着急，脑子里飞快转着，想说一点可以回旋的话，只是想了半天却也想不出来，她与宋祁也只有一面之缘，实在说不出什么好来，倒是对他尴尬的处境略知一二。这样一想，也难怪夫人不肯同意了，只是这样一来，四姑娘只怕要受苦了。
蒋晔从母亲这里回去后便有些恍惚，眼前总是浮现出宋祁那张脸，平静地说着算不得委婉的拒绝的话，一会儿又浮现出母亲那张脸，满是失望的眼神，仿佛在质问自己为何不肯听她的话。
两个人影在她眼前不停地闪现，不过一会儿便觉得头痛。
清越和清韵随她回来后便看着她一直在发呆，此刻更是皱起眉来，两人对视一眼，清越上前，小心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蒋晔微微摇头。其实她知道，母亲今日的话虽然说得决绝，但她终归是为自己好，她更难过的是宋祁的态度，在听到他的回答的时候，她甚至疑心自己听错了。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宋祁其实根本不喜欢自己。
就算她再洒脱，此刻也难免消沉，甚至还觉得有点丢脸，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怎么能鼓足勇气又问第二遍的呢？至少现在，她肯定不会再问了。有些话其实听一遍就够了，之所以执着地非要再问一遍，不过是还抱着一丝奢望，总觉得下一次能有不同的答案，但其实答案还是之前那个答案，不会有什么改变。
蒋晔微微垂眸，叹了口气，对清越说道：“我有点困了，想睡了。”
“好，我给姑娘铺床。”清越连忙答道。
“嗯。”蒋晔微微点头，安慰自己，没关系，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既然知道了宋祁的心思，以后也不必再报期望，这样其实挺好的。
而此刻的宋祁也正躺在床上，只不过不是公主府，而是成王住宅。
原本应该一个月之后再次发作的寒毒提前发作，他昏迷过去，赵澈把他带回了成王府。
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更加严重，他躺在床上，一直在发抖，几乎要把自己蜷成一团，就算盖了厚厚几层被子也没用，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冷汗淋淋，看得赵澈不由皱眉，催着问诊脉的大夫：“怎么样了？”
宋祁之前毒发，他曾诊过一次，对寒毒略有耳闻，手搭在宋祁腕上，也是紧紧皱眉，疑惑道：“不应该啊，按之前的推算，不应该现在就发作啊。”
“废什么话，现在怎么办？”赵澈不耐烦道。
“寒毒无解，只能先按之前开的方子煎药先服下，但是，这次比上次更加严重，不能保证他能醒过来。”大夫斟酌道。
赵澈眉头紧皱，连忙命人下去按方抓药，又听大夫说道：“他体内的寒毒越来越严重了，这，若是再毒发，恐怕，老朽真的无能为力了。”
这可是当世神医都无法解的毒，他能再他毒发的时候把人唤醒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他连唤醒他也做不到了。
赵澈闻言不由扶额，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命人送走大夫之后，看着不住发抖的宋祁微微叹了口气。
‘王爷！王爷！”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紧接着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几步便走到床前，长眉紧锁，深深望着躺在床上的宋祁，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心，回头看向赵澈，着急道：“王爷，宋公子这是怎么了？”
来人是杨柳，成王府的舞姬，因生得倾城绝色，舞姿更是曼妙动人，所以此次成王来京，特地带她一起，想着以她的姿色，在遍地权贵的京城，总能派上用。尽管，他对杨柳的那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闻言也只是轻叹一声，说道：“寒毒发作，已经去煎药了。”
“什么寒毒？”杨柳显然不知道这件事，闻言很是惊讶，似乎也并不了解这毒的厉害，不然此刻她不会还这样镇定。
赵澈微微挑眉，说道：“一种连神医也解不了的毒，一旦中毒，只有等死。”
“什么？！”果然，杨柳听了大惊失色，连忙回头看了宋祁一眼，只见他十分痛哭地蜷缩在脚落，顿生心疼，又连忙回头问赵澈：“宋公子怎么会中这样的毒？”
“应该是长公主在他小时候给他下的，不过，之前有人用内力帮他护住了心脉，压制了寒毒，所以他才能活这么久。”
“那现在怎么回事？不是压制住了吗？怎么又发作了？”杨柳不懂，她只知道宋祁现在很痛苦，而且他可能会死，一想到他会死，杨柳就有一种无法呼吸的痛。
赵澈闻言微微叹息，其实这些告诉她也无妨，便说了：“之前我们被人暗杀，他用了留在他体内的那股内力。”
“怎么会这样？”杨柳闻言更是震惊，这个人是傻子吗？他明知道自己身中寒毒，若是没有这股内力压制和保护，他会死的，为什么还要动用内力？他难道就不怕死吗？可是就算他不怕死，难道，就没有想过，他死了会有人难过吗？
赵澈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并未回答，反而说道：“当初暗杀我们的人，也是长公主派来的，看来长公主对他的命是势在必得了。”
“又是长公主！”杨柳闻言拧起了好看的长眉，眼中生出恨意。
赵澈看到了她的神色，只是轻轻挑眉，看似漫不经心道：“长公主有一子，名宋珅，此人贪财好色，长公主对他溺爱非常，你应该明白，我带你来京城的目的吧？”
他从来不做无用的事，身边也不留无用之人，即便知道杨柳的心思又如何，他只会更好地利用她的弱点，让她为自己所用。他想，有了宋祁和长公主的这层恩怨，杨柳只会比自己想得更尽心。
杨柳闻言微微楞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落寞，却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她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看着赵澈说道：“我可以按你说得去做，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说。”赵澈很干脆地说道。他对杨柳的姿色有信心，她不仅是锦州第一舞姬，现在来了京城，她依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舞姬，诱惑宋珅，绰绰有余，只要她肯，就不必担心宋珅会不上钩。
“事成之后，我要我的卖身契。”杨柳看着赵澈一字一句地说道。
赵澈似乎有些惊讶，微微挑眉，看了她一会儿，便微微点了点头：“好，只要事成，我给你自由。”
“还有一件事。”杨柳听到后却并没有多么欣喜的神色，她很明白，赵澈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自己在成王府多年，帮他拉拢了一个又一个权贵，他是不会轻易答应放自己离开的，这次之所以答应，无非是自己要做的事，值得这个筹码。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她便可以再追加要求了。
而这一个要求，是为宋祁提的。
“求王爷，务必救宋公子，只要王爷能救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连要自己的卖身契都没用“求”这个字，如今却求他救宋祁。